? 台上歌声阵阵,台下目光道道……
有人陷入神思,有人怅然,有人吸溜鼻子,有人默泣……
大合唱《松花江上》,是吴先生与文宣队导演协商后,增加的“垫场节目”。【】
昨天晚上,吴先生与文宣队导演,挑灯夜战,本欲为《放下你的鞭子》,增加一些感人细节……
吴先生将台本写好了,让演员进行默记,演员自然并不知晓吴先生“筛选间谍”的良苦用心,只觉着增加细节,犹现突兀。要么是将台词说窜了,要么刻板地叙说台词,而忽略了表演状态……
时间仓促之下,吴先生只得放弃……而改为大合唱《松花江上》。
这首充满着凄楚、哀怨、悲愤,同又带着信心和力量的歌曲,使听者的心弦,时被捋乱,摇颤,时又抻展,揪紧……
拿吴先生的话来说,“垫场非垫场而已,亦是情绪调查的不可或缺要素……”
站立在剧场通道两侧的一百多航会兄弟们,人人两手背后,站立如塔,目光却紧紧不离,盯看、扫视着各自负责观察的观众表情、肢体之细微反应……
为了这一刻的专注和上心,陈叫山曾在航会里进行精挑细选:视力趋弱,目光浊浑者不要;做事专注度较差,不能心念守一,顾左而罔右者不要;目不识丁,不喜文化,读书便打瞌睡者不要;口拙舌讷,用语含混,水壶里煮饺子,饺子熟了倒不出者不要……
“这是人家春潮文宣队,对咱两江航会的一种信任,兄弟们,不能辜负啊!”陈叫山曾说,“摆桨撑蒿,抡着大锤开石头,套缆,扬帆,搭收架板,是一种狠力、巧力。如今这观察人的活儿,也是一种巧力、狠力,人人马虎不得!要不然,到时候给人家汇总情况,怎么说?让人家文宣队的人,笑话咱是响嗝放屁打呼噜的粗鲁爷们儿吗?咱航会兄弟,左跳龙右奔虎,是又能文又能武,对不对,兄弟们?”
故此,如今站立在剧场内,一百多号精挑细选出来的兄弟,人人专注,目光似隼,细细观察……
合唱完毕,大幕合拢……
航会兄弟们,趁着这一间隙里,轻轻吁一口气,活动拧转一下脖子,抬袖擦一擦额上汗水,剧场内的照灯齐亮,的确是有些热的……
如今,在兄弟们看来,这观察人的活儿,绝不比摆桨撑蒿,抡着大锤开石头,套缆,扬帆,搭收架板,轻松到哪里去啊……
陈叫山曾告诉他们,“站归站,看归看,关键是要上心的!演出结束后,我和吴先生汇总提问时,谁来个一问三不知,或是乱敲边鼓,打不到点点上……那这一趟跑重庆,谁就不要去了,并且,以后航会里有露脸长脸的大活儿,也就没谁的份儿了……”
高雄彪领着游动巡察小组的成员,在剧场里转了几圈,对于那些发了票,而没有来看演出的观众,将其座位号,在心中默默牢记了……
剧场的正门、后门、四个侧门外,赵团长的手下,荷枪实弹,站立守卫,神情严肃,思想高度集中!
赵团长反复告诫过他们,“心系一处,耳听八方,一旦剧场发生异常情况,我们必须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演出一正式开始,每一道门,必须严密把控,就算飞进去一只蚊子,你也得晓得它是公是母。而演出结束前,甭管它公蚊母蚊,不得飞出门外一寸……”
其实,如今这演出前后的种种细节之改变,本就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本是全场免票,改为船票换入场票,凭票进入,对号入座;本是自由出入,改为了当兵的把门、搜查、守卫……
大幕再次缓缓启开……
布景板上是巍峨的群山,青黛山色,连绵起伏……近景的几棵松树,苍翠欲滴,笔直挺然……
一对父女,相携相扶出了场……
老汉一头花白短发,眼角、额上、腮部,布满表演化妆的艺术夸张化的细密皱纹,头戴一坨毛绒,一坨光秃的毡帽,腰里拴了斜斜草绳,绳头随着老汉蹒跚之步履,微微抖……
姑娘梳着一条长长的粗黑辫子,青布碎花儿衣裳,酱色长裤上,左裤腿上缝着一坨不规则的灰白补丁,右腿膝盖处,则是一道口子,布沿外翻,絮絮吊吊……
一对逃难的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