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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渐渐西坠,夜色如潮水,慢慢升浮,逐渐弥漫了古路坝,群山仅现淡淡的墨色流线,教堂门楼上的大十字架上空,渐渐出现了点点星光……
这一周的国术课上完了,学生们将陈叫山送至半坡,牵来白马,将缰绳交于陈叫山,“陈先生,慢走啊,下周国术课,还教我们拼刺刀……”
“好的!”陈叫山翻身上马,一勒缰绳,白马昂头腾蹄,“下周我们练习一对一刺杀……好了,你们回去吧,好好上晚自习!”
“驾”
陈叫山踩稳马镫,一夹马腹,将缰绳抖出一股生风,胯下白马,立时撒蹄疾驰……
蜿蜒山道上,陈叫山的白色披风,连同白马的长鬃,在夜风中急卷、飘飞……
一气奔至七里沟,陈叫山一勒缰绳,白马“驭”一声长嘶,前蹄腾踏着漫天星光,顿了步子……
每一周返回城里时,到了七里沟,陈叫山都有一个固定的“回看仪式”。 .xinЫqi.
七里沟,顾名思义:七里,是恰巧距离古路坝七里左右,沟,则是此处地势低洼,与古路坝的落差最大。
夜里站在七里沟,回看古路坝,教堂前院门楼上那大十字架,遁入了如墨之夜色中,目力好,使劲搜看,或可看见一个淡淡的大致印痕。
但是,到了晚自习时间,整个联合大学,每一教室里,都点起了灯。身处古路坝,兴许对这些灯火,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和感觉。但从七里沟方向回看过去,那便具有一种震撼了……
联合大学里所用的灯,主要有四类:教授们批改作业、备课、整理讲义,一般多用马灯。
学生们在教室自习,一张课桌坐两人,点一盏桐油灯。
若是在坝场、走廊、天井等户外区域,教授召集学生们进行讨论、辩论,往往支立起小黑板,用以记录、演算、分划,一块小黑板旁,点一盏大的煤油灯。
若有教授与教授之间,教授与学生之间,学生与学生之间,需要在夜里走动,问询问题,解惑答疑。或者是临时性地要进实验室、图书室等地方,做实验,查资料,倘用油灯,桐油和煤油若不慎洒溅,容易埋下火灾隐患,因而一般都用蜡烛。
联合大学的院子,本为古路坝教堂后院,多为砖木结构,扩建部分,也多是土木结构。楼房的楼板、走廊底板、楼梯扶手,皆为木头所制,加之课桌、椅、床板、床架、门扇、窗棂等,皆是易燃之物。
因而,联合大学将防火,视为重中之重!
在后院大花园中,有一个石头垒成的长方形池子,该池命名为“太平池”,意即:一旦发生火灾时,第一时间,师生们便从池中舀水,扑灭明火!
联合大学的学子们,学习是极为刻苦的!据黎先生说,以前在东北、华北、中原读书时,很多学生平日学习,反倒松松弛弛,不乏“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混混学生。
然而,当国家遭受战争重创,国土寸寸沦陷,师生们被迫西迁,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来到乐州,来到古路坝后,每一个学子,全都长大了,懂事了,晓得学习之重要,蹉跎光阴之可耻!
尤其是新近入学的学生,他们有的从沦陷区,独自步行,赶来乐州报道,一路之上,艰辛异常!
有一位学生,怀揣着联合大学的入学通知书,从河北老家步行来乐州。
家中给他的盘缠,极为有限,该学生舍不得吃,舍不得搭车,便常常饿着肚子,拼命赶路!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三双千层底布鞋,跨过河南境内时,皆已磨破,很多时候,他便将鞋揣在怀里,光脚赶路!
在国破家亡的年月,华夏大地上,到处皆是破衣烂衫的人,因而,没人会留意到该学生的不易,只当他是一般的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