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廷桢来的突兀,走的匆忙,对于磊园的一众宾客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一众宾客或是听书,或是看戏看杂耍,或是呆在各自的圈子里喝茶清谈,磊园占地颇广,院子层层叠叠,各个圈子泾渭分明,互不干扰,一众宾客都是自得其乐。
目送邓廷桢轿子走远,伍长青才提醒道:“知足兄别在门口偷懒了,你是主人,里面宾客可的你亲自招呼。”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其他人都好说,学海堂南山公他们,还真的亲自去招呼一下。”
张维屛三人喜欢清净,选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喝茶闲聊,眼见的茶已换了两壶,梁廷枏掏出怀表看了看,道:“不曾想磊园今日宾客如此之众,易知足怕是无暇抽身。”
“章冉无须心急。”张维屛缓声道:“那小子沾上毛比猴还精,必然会抽身前来招呼咱们。”
话才落音,一个小厮便快步进来,躬身道:“三位先生,易掌柜来了。”
“还真让南山公说准了。”梁廷枏一笑,起身踱到房门口,易知足大步而来,还未进门,便笑道:“招呼不周,还望三为先生海涵。”
张维屛一笑,道:“你小子也是个俗人,好端端一个磊园,看被你糟蹋成了什么模样?搭戏台唱戏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杂耍和说书,你可真能糟蹋。”
易知足笑道:“前来宾客可不尽是清雅之士,雅俗共赏,方才是待客之道。”说着,他伸手道:“诸位请坐。”
三人都清楚易知足今日忙,叙礼落座之后,林伯桐就开门见山的道:“听闻知足欲招募士子以统带元奇团练,知足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还真是为元奇团练而来的,易知足笑了笑,道:“以文统武,乃是历朝历代的惯例,在下不过是循例而已。”
张维屛直言不讳的道:“知足并非事事循例之人。”
易知足看了三人一眼,道:“三位对元奇团练如此关心,可是学海堂、越华书院有士子意欲前来元奇团练应聘?”
略微沉吟,林伯桐才道:“学海堂素来提倡经世致用,提倡鼓励做学问以治事、救世为急务,如今与英吉利开战在既,元奇团练规模亦不小,我们确实有意鼓励士子统带团练,保境安民。”
易知足含笑道:“元奇极力欢迎。”
张维屛瞪了他一眼,道:“别说废话。”
掏出一支雪茄,缓缓的点了,易知足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元奇团练有别于一般地方团练,不仅规模大,而且所有团勇皆是以元奇的名义从各府县招募的青壮,元奇得对这些青壮负责。
为什么招募士子来统带元奇团练,原因很简单,打仗靠的不是血气之勇,不仅需要经验,而且需要智慧和谋略,广州的八旗绿营已经多少年没经历战阵了?况且这次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海盗,而是称霸海洋的英吉利海军。
所以,晚辈不从八旗绿营聘请武官训练,而是招募士子统带元奇团练,敢于勇于来元奇团练统带团勇的士子,多少都会读一些兵书,虽然缺乏经验,但晚辈认为,他们比八旗绿营的武官更为适合。”
梁廷枏开口道:“知足就放心将元奇团练交给那些个士子?”
“当然不放心。”易知足笑道:“元奇团练一万人,分为二十营,一月一考,各营竞比,优胜劣汰,营下分连、排、班,都采取竞比选拔之制。”说着,他一笑,“想在元奇统兵可不容易。”
“元奇团练采用的是西洋兵制?”
“不错,元奇团练将会仿效西洋练兵之法,广州有不少花旗国退役军人,晚辈准备聘请他们传授西洋练兵之术。”
梁廷枏追问道:“器械呢?”
“自然是以火器为主。”易知足毫不迟疑的道:“元奇团练本就是仓促组建,若是还用大刀长矛弓箭去对英吉利的火枪火炮,那还不如不组建。”
好大的口气,元奇团练可是一万人,全部用火器?张维屛三人心里都暗自震惊,对视了一眼,林伯桐才道:““知足能弄到如此多火器?”
易知足点头道:“元奇已向花旗国、法兰西两国商人以及澳门的葡商放出消息,高价购买火器。”
梁廷枏有些疑惑的道:“眼下英吉利人封锁海口,还有外商敢来广州贸易?”
易知足道:“诱以厚利可图,希望会有人铤而走险。”
说到这里,房间里登时安静下来,呷了几口茶,见的两人不再吭声,张维屛才道:“知足且先去招呼其他宾客,不必总陪着咱们。”
易知足也不客气,当即起身告辞,学海堂、越华书院对元奇团练感兴趣,这对他对元奇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当初之所以公开对外招募士子以充任元奇团练各级武官,既是为了拒绝邓廷桢染指元奇团练,也是为了消除地方官府和士绅对元奇的猜疑,事后琢磨,元奇也有必要以这个法子来笼络士子。
虽说元奇的股东大多都是士绅,但是这年头商贾地位低,一众士绅对元奇没有多少认同感,元奇要想扩大影响力和号召力,就必须笼络一批士子为元奇所用,元奇团练无疑是个极好的笼络工具。
有学海堂和越华书院这两大书院的士子进入元奇团练,这对于元奇团练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宣传机会,各府县的观望犹豫的士子必然会纷纷前来竞聘,更为难得的是,广州这些地方大员对元奇团练的戒心会降至最低。
至于对元奇团练的掌控权,这一点,他倒不担心,饷银和后勤补给都操在他手里,况且还有众多的义学学生分权,那些书院的士子还能翻得了天?
院子里,张维屛瞥了两人一眼,道:“都不说话,动心了?”
“能不动心?”梁廷枏笑道:“一色青壮,待遇丰厚,西式训练,配备火器,竞比任职,这哪里是团练,八旗绿营也未必能及得上,岂有不动心之理?”
林伯桐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元奇团练,颇有新意,怕是大有可为,值得那些小子去试试。”
张维屛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定了下来罢。”
转眼便是冬至,年味渐浓,对于战争的恐慌似乎也因此淡了许多,人们的话题更多的是过年,而不是战争,新年之后就是元宵,过了元宵,年味已经荡然无存,一切都又回复到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