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沿着清州府通往梁州的官道一路疾驰,沿途的行人旅客闻声慌张避闪让路之际,纷纷抬头张望,只能看到枣红马上一袭皂衣在风中飞扬,便知这是官府的加急快递。
梁州府,书吏当着满座官吏的面拆掉火漆严封、盖着梁州府大印的信折,将里面的信纸恭恭敬敬呈到了大厅正中的几案上。
知州大人张嘉年胖胖的大手展开信笺细细阅读,半晌,公文专用纸笺轻飘飘落在厚重的公办案头。
坐在斜对面的牛通判有些不解,这么加急一路匆匆送来的公文,传递的应该是十分火急的大事,怎么知州大人倒像是不急不躁没事一般。
张嘉年看穿了牛通判的心思,轻轻哂笑,“牛大人,请你看看。”
早有小吏弯腰双手将信笺呈到牛通判案前。
“清州知州加急送来文书,就为了这件事?”牛通判略略一扫,纸笺之上的内容已经了然于胸。
张知州点头,“这件事,牛通判你怎么看?”
牛通判斟酌着词句:“不才一月前刚到梁州府,对地方上许多事情还不熟悉,对那清州府地界的事情更是谈不上了解,这件事,不知知州大人有何高见,不才愿闻其详。”
他神态谦恭,是在诚心请教。
张知州挺直胖胖的身子,虚虚地咳嗽一声,对于眼前这名年轻的通判大人的态度,他比较满意,作为坐镇一方地方的大员,他知州大人才是真正的一方诸侯,而通判,只是朝廷下派的一个协助治理地方的官职,在他眼里,表面上可以敬重、客气,凡事两人商议进行,给足他面子;其实在骨子里。他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他把他当作摆设,仅仅是一个从上面下来到地方上熬资历的过客。
既然牛通判都表示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清楚。那么知州大人也就不再客气,他抿一口清茶,道:“自从我朝圣上东征西战,马上取天下后,便封疆辟土。将这西北偏远地方划分为清州、梁州、灵州三个行政区域。灵州府最为偏远,梁州是过渡地界,等翻过大界山,越过狭长的界山河谷,西北连绵起伏陡峭恶劣的群山终于到了尽头,便进入相对比较平坦的川区,这就是清州府的辖制范围了,这清州府虽然地势相对平坦,遗憾的是流经地面的最大的鸭儿河却水质苦涩、坚硬,浇灌的田地贫瘠。庄稼难以生长,这就导致了清州府虽然沃野千里却物产贫乏、百姓生计艰难、官府税收微薄的现状。”
牛通判耐心听着,一只羊毫软毛笔在面前几案上认认真真地做着笔记。
站在通判身后一个书童模样的年轻人却偷偷将眉头暗皱,强压着内心涌动的反感,牛通判饱读诗书,治国理政的方史经略更是装了满满一肚子,难道还需要你这个赳赳武夫出身的人来耳提面命?
不平归不平,他只能在肚子里诽谤罢了,不敢流露丝毫的不满,主人早就严厉嘱咐过的。不许轻易喜形于色,他们来这里做官,山高皇帝远,他们远来是客。强龙难压地头蛇,知州大人在这里根基稳固,树大根深,一般外来之人根本得罪不起。
知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官厅里回旋,看样子他心情不错,讲起来就滔滔不绝。很有兴味,看来大有把西北三府的历史从古到今讲上一遍的架势。
坐在右侧几案前的一应州府官员也都扯着脖子听,一个个显得十分乐意听讲,有人还面含微笑,抬手抚摸下颔的稀疏胡须,一副很是受教的样子。
只有书童察觉到了,牛通判握笔的手在颤抖,这颤抖很轻微,外人难以察觉,只有相随主子好几年的他,通过他笔下那一行略微歪斜的笔迹看出来了。
既在他人屋檐下避雨,就得委屈自己低头去适应屋檐的高度,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书童在心里悄然叹息。
“清州府知州是去年新到任的,和牛通判一样,是胸怀天下,干大事儿的人,哈哈,你们都年轻有为,年轻有为!不像在下,暮气沉沉,不思进取,只图守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