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参加过1806年对普鲁士,1809年对奥地利的战役,1811年还去了俄罗斯,”芙兰点了点头,不过语气却有些漫不经意,并没有多少那种对英雄的敬意,“从小他就跟我说那些他打仗时的见闻,絮絮叨叨地老是那些事,我听得都快有些腻烦了,所以才会这么清楚呢……”
“哈哈……您老是听当然会觉得烦了,我倒是还想听听呢,可惜我爷爷和父亲都没上过战场……”萝拉罕见地微微笑了起来,“如果您爷爷这样勇敢正直的军人还留在军队里的话,法兰西就不会面对后来那么多祸事了吧?不过不要紧,现在波拿巴先生重新成了总统,一切都还不晚……我听说他过会儿会重新回到军队里呢。”
“希望如此吧。”芙兰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却没有表现得有多开心。
“难道您不感到高兴吗?”萝拉对她的表现感到有些奇怪,
“不,我当然感到高兴了,”芙兰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可是,在如今这个年代,就算飞黄腾达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您看不出这种地位所蕴含的风险吗?谁知道哪天就会有什么飞来横祸!别的都不说了,改朝换代的巨变,我们自己不就见证过一次吗?多少人家就这么败落了啊,以后还会不会有,还会有几次,这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所以,我觉得,什么都不如家人的平安重要。”
听到了芙兰的心里话之后,萝拉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您的思想太消极了,老是只想着坏事可不行。在这个社会,最要紧的就是斗争,斗争!与前辈斗,与同代人斗,与后辈斗,想尽办法将他们一个个踢下舞台,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够变得无比强大。只有斗争,才能使人进步,如果因为害怕斗争失败而苟且偷安,这才是最大的失败。”她环视了周围一圈,“您看,我们周围的这些人,这些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哪个不是靠斗争来得到今日的地位的?只要赢得了胜利,哪怕只是暂时的,一切就都是暂时的……”
听到了萝拉的话后,芙兰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哲学让芙兰有些难以适应。而她的自尊心,也因为对方这种不经意间的“教诲”语气而感到有些受挫。
“这就是您家的信条吧?”她略微讥讽地说了一句,说出口了之后自己马上就感到有些后悔。
没想到,听到了她的话之后,萝拉反而笑了出来。
“没错,我们家的财富是趁万千人家的遭劫而聚敛起来的,我们的欢歌是因万千人家的痛苦而唱起的,但是那又怎么样?”萝拉冷冷地回答,“人只要发了财,只要得了势,那么他作出任何恶行都是合理的,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拿破仑皇帝一场战役就能送掉几万青年人的命,可是谁在乎呢?因为他是皇帝啊。穷鬼当然就只能咒骂了,可谁在乎他们呢?!就算人人都朝我们丢石子儿,恨我们恨得牙痒,那又怎么样?只要一个人能把别人都当成垫脚石,只要一个人能够步步高升,只要爬到了社会的顶端,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有谁敢告诉他,他做错了什么吗?”
“我的父亲就是用这套哲学,奋斗了三十年,所以”
即使之前对萝拉已经有了一些认识,她的这番**裸的利己主义论调,仍旧让芙兰大大地震惊了。
这就是那位大银行家的家教吧,她心想,还真是毫无顾忌的一群人呢。
突然,她又觉得对这个女孩有些害怕,忍不住微妙地甩开了一点距离。
萝拉马上感受到了对方的这种畏缩情绪,但是她仍旧不急不恼。
“您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这些话的,到时候您就不会怪我老讲实话啦,没准儿还要谢我呢。”她略有所指地说。“就算您的亲人宠溺您,但是您的哥哥结婚了之后,那位公爵小姐难道还会也那么宠溺您吗?早点看穿现实给自己多做些打算,可比什么都好……”
她这席话,自认是开诚布公的,然而,却突然间被人打断了。
“那位……公爵……小姐……?”芙兰脸上的笑容全不见了,她定定的看着萝拉。
“那位德-特雷维尔公爵小姐啊,她不是您哥哥的未婚妻吗?”萝拉对芙兰的反应有些奇怪,“怎么,您还不知道吗?”
“怎么回事!”一声厉喝,让萝拉都吓了一跳。旁边的视线也几乎都集中了过来,但是芙兰却置若罔闻。“告诉我,怎么回事?”
“原来您真不知道啊。”萝拉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哥哥和自己与夏尔夏洛特两个人的往来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芙兰。
芙兰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然而,她的视线之凌厉,连萝拉都感觉很有些不自在,好像和平日里的那个少女换了个人似的。
等到萝拉说完了之后,她仍旧呆呆地站着,直到片刻之后好像才回过神来。
接着,芙兰轻轻地朝萝拉点头致谢。
“我知道了,谢谢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