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当听到夫人自称自己为德-卡迪央夫人之后,芙兰吓了一大跳。
她这样的惊奇,当然不是毫无来由的。虽然并不是很认真去学过,但是芙兰因为出身的关系,对法国大大小小的贵族家庭,乃至整个旧时代的封建体系,也有一点了解——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可能不知道德-卡迪央家族。
德-卡迪央家族在遥远的古时代就是赫赫有名的地方领主,在波旁王朝时代被封为亲王,家中出过不少有名的人,和他们比起来,德-特雷维尔家族在历史上并没有什么可夸耀的地方了。
而且,以贵族们的习惯来说,虽然不知道这位夫人的娘家是哪里人,但是能够成为亲王夫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平凡家庭里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芙兰不由得更加恭敬了几分。
“呵呵,”看到芙兰略有些紧张的样子,德-卡迪央夫人不由得又笑了起来。“真没想到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人能够记得住我们呢……”
“向德-卡迪央这样的名门,就算怎么隐居乡里,别人也都会记得的吧?”芙兰连忙恭维了一句。
她哪里知道,夫人听了之后,神情却很淡漠,好像有些不高兴一样。
“谢谢您的夸赞。”她轻轻地回答,然后又若有所思地加上了一句,“德-特雷维尔们,不也能够让人们记住很久吗?”
“也谢谢您的夸奖!”芙兰笑着再度致谢,心里却对她态度的突然转变有些疑惑。
正当此时,夫人的使女已经将画具送了过来。
因为太阳即将落山的关系,芙兰顾不上再多话,拿过画笔,沾上颜料,就开始在画布上画了起来。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惊慌的芙兰,此刻心里突然燃起了一种久违的浓烈的创作**。
很快,她就把画画完了。
因为即将入夜的关系,天被芙兰描绘成了黑青色的,只有在即将落下的太阳旁边,才有一片片如火般燃烧着的红云。远处有一片小树林,点点倒影映在水中,然而却是熊熊燃烧的赭黄色。因为霞云的关系,水是淡红色的。树后的小山被树们给遮挡住了,因而只在水潭倒影中勾出一抹黛色。
“啊……终于完成了!”在完成了这幅创作之后,芙兰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滴,虽然脸上有些疲惫,但是更多的却是那种艺术家在创作后所特有的兴奋。
“画得真不错。”在她画画的时候,王妃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没有出声,直到这时才开了口。“您果然在绘画上面很有天分。”
“谢谢您的夸奖!”芙兰听了这话当然十分开心了,“如果您喜欢的话,这幅画就送给您吧?我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多少表示一点我对您的谢意。”
“真是个好孩子。”王妃笑着点了点头,接受了芙兰的馈赠。
太阳终于落山了,黑夜主宰了大地。整个四周都陷入了一种近乎于沉寂的安静当中,只剩下了间或响起的蝉鸣。
“真是幽静的地方啊。”芙兰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是的,有时候甚至太过于幽静了,静得吓人。”王妃回答。“我一个人带着使女,住在这里十几年了,有时候还真想和人说说话呢。”
“您一个人?”芙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连忙收住了口。
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太孤单了吧?
“嗯,是的,我的丈夫早已经过世了。”夫人淡漠地回答,
“啊,真是对不起!”芙兰连忙致歉。
“没什么关系,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王妃淡然笑了笑,“再说了,他本来就没来这里陪过我。他陪国王陛下跑过两次,第二次就再也没有从英国回来了。”然后,她又轻轻叹了口气,“他跑去了英国,但是我不想过去,所以我就跑到了乡间,结果一下子就住了这么多年,几乎与世隔绝了。回想起以前的生活来,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现在终究不是我们的时代了啊。”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怜呢。芙兰心想。
【1815年,因为拿破仑回国复辟百日王朝,刚刚流亡回国没多久的路易十八,带着一群流亡贵族们再次从巴黎仓皇逃离,一路跑到了比利时的根特。
1830年,查理十世被七月革命赶下了台,七月王朝建立,波旁王朝正式终结,他也带着一群贵族跑到了英国,最后辗转跑去了奥地利。】
“这也没什么好伤心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记不住他的样子了。”似乎是看出了芙兰的同情,王妃又说了下去,“我嫁给他的时候,我才十七岁,而他已经三十多岁了,那时候我就和他没多少话讲,到了婚后他又总忙着自己的事,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所以,老实说,我对他的离去并不感到有什么缺憾。”
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婚姻就是这种玩意儿吗?简直可怕。芙兰心里陡然一寒。
为了从这种气氛当中转移开话题,芙兰连忙问了一句。“您也会画画吗?”
“不,我不会。”夫人摇了摇头,“但是我会欣赏,所以我也在这里准备了画具,因为总有会的人嘛……”
接着,她又看着芙兰,笑了笑,“那次送给您的礼物,您还觉得满意吧?”
“礼物?”芙兰有些迷糊了,“您之前送给过我礼物吗?”
“难道您没有收到吗?我之前拜托您的哥哥送给您的礼物,”夫人有些奇怪了,“一本画册。那天,他和您的堂爷爷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一起过来了,然后我听他说您很会画画,所以就让他把那本画册送给您,难道您没有收到吗?”
当王妃说到“画册”的时候,芙兰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然后她也立即明白了为什么哥哥之前将这本画册给她的时候,没有准确说明来历——当时他是和夏洛特一起来这里散心,然后一起来拜访这位王妃的吧。一想到这里,芙兰的心里就有些烦闷。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骗我了,而且,说不定,从那之前很久,就已经开始了。
我还真是个傻瓜呢,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