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印象中,老爹似乎从没这样过。我闭上眼睛思忆着,不由得微张开嘴顺气,却又不敢大声。只能稍稍地叹出一口气,心里满了的叹嘲与无奈。
哦!突然想起了某些情景,我又笑了笑,似乎在小时候他也这样哄过我。只刹那,那种莫名的柔情与近日来积攒的那股子杂愁交织在了一起。借着手机上那微弱的光,我看到有大滴大滴的晶莹从我眼中滑落。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流得最大滴的眼泪了,我微微低头,脸上的肉笑得发颤。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到底有多么的精彩。一滴滴眼泪挂在我的鼻翼,淌在我的脸颊,有的已经从嘴角沁入,百般滋味。我不想去擦,甚至我就坐在原地什么都不想干,仔细地体会着这一刻时光慢慢流淌。这感觉没有什么不好,相反,在这一刻我觉得心中特别的舒适,酣畅淋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其实愁也是可以用来享受的。
至于电话那头的老爹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再也没听进去,也没了听的兴致。我将手机从耳侧放下,身体依然靠着墙,抬起目光看着头顶的原木色棺,不敢再去听电话里的任何声音。只是任凭着那湿漉漉的感觉在脸上继续。
这场游戏我要输了!这时我才发现这样的结局几乎是个必然。之前我一直以为,计划里的吃喝、路线、藏身点、时间……这一切一切,我费尽心力一环一环地接,一点一点地算。除了一些必要的风险,几乎没有能让我失败的地方了。可最后,唯独没算到的却是他们对我那一刻简简单单的关心和爱。简单到甚至只一句话,就击溃了我内心中自以为的——“坚强”。
因此结局似乎已经摆在了我面前。没有人会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吹冷风而无动于衷。一副棺材而已,没有挡下他们的可能。虽然一时半会不会被找到,但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远处又有光亮传过来,我挂断电话,直接关了机。手臂悄悄地动了动,将那点微弱的手机光全部藏进了怀里。我透过柴禾缝隙看见母亲从柴房前走过,一两分钟后又徒劳无功地回返。我却是丝毫轻松的心思都拿不出了,那一声声的“邪风”听到耳朵里一声比一声憋得我心理难受。我只好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也看不见,静下心来装作什么也听不见。全身在此刻说不出的疲惫,眼角的晶莹的闪动更盛了……
蓝天白云之间,骄阳又一次从云间探出了头,暖暖的感觉撒在身上,我沉浸着。
“杨文,怎么,你们家公子又给你找了事做?最近我在城南如玉坊替你们公子买了块扳指,可付钱时那掌柜的说什么好事成双,生生是又硬塞我一块稍次的。虽说是不及买的那块,但其质地也还不错。正好,我记得你的射艺还可以,平日里对你家公子也是尽心,就自作主张替你家公子赏给你了。”
我问声望去,又是那李税老狗家的好女儿李卿儿。只是我真就打心底地觉着奇怪,瞧他李税那副尊容,平日里干尽了些贪赃受贿,打压同僚的腌臜事,怎的会生出长得如此好看,又品行端庄的女儿来。
不过饶是我对李税那厮打心里地烦恶,可看到李卿儿那张在阳光下如出水芙蓉般的娇嫩脸庞,却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那种讨厌的感觉来。
这样的感觉不仅是凝于那张精致的脸蛋,更重要的是她平日里展现出的那股宛如贤惠妻子的模样!那种让任何人都是忍不住想与她亲近的个人魅力,好多个瞬间让我几近忘了他是当朝正三品户部尚书李税的嫡女。
特别是她那一身的聪明劲,更是让我在戒备的同时忍不住地动心。道得什么见杨文射艺尚可,刚好有无用扳指赏之,我第一次见有人把贿赂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最精彩的是她还要当着我这个主人家的面送,到得最后甚至直言是替我打赏的。如此,即笼络了人心,又让我说不出什么话。再加上她说话间的大方举止与仿佛理所应当、本该如此的神态。再在旁人看来,俨然她就是我那家里的女主人,我杨再兴即将的结发妻子……
其实我与她算不上什么有什么交情,只是近几年世道不怎么太平,朝廷那边把她阿爹调了过来,借着杨李两家的关系,她来跟我走得进了点。我只知道她年龄与我相仿,但其具体却未了解过,除非是哪天找媒人去换来生辰八字……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经过心中微微的波澜,再望向远处人儿的身影时,不禁在心中大叹一声“妖精”。
杨文作为我从小的亲信,倒是个懂事的。即使是他心里也知晓自己今天收定了那枚扳指,还是尴尬地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他心里明白得很,虽然对面只是一个瞎胡闹的小丫头,但他却不能跟着对方一起瞎胡闹。自己家主人的面子必须要照顾到。
见杨文请示的目光向我投来,我只能变出一副笑脸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虽然知道杨文这样做,是出于情理,也是他本该如此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连着他与李卿儿那丫头一起骂了。这下他杨文倒是没事了,可那个处于尴尬位置的目标却又换成了我。
如果我不答应,急急忙忙面露出反对意味,在别人看来那这就是我不够大度,到那时我在他们眼中的形象恐怕比那些普通大户人家中,整日里无理取闹的大小姐们差不太多。而且此举还会让杨文更加难做,甚至可能会让他与我生出嫌隙。白白让眼前这个妖精来看了笑话。
而像现在这样点了头,却又无疑是等于我亲口承认,眼前这个户部尚书李税的女儿与我之间的的确确有着那么一层的关系,她有资格替我去打赏我们家的下人。偏偏我现在身处的擂台与李卿儿杨文他们之间有着点距离,并不好开口解释点什么。更何况此时我的脑袋里的灵光自打看到李卿儿那个丫头时就基本成了浆糊,在这一瞬间还真是想不出什么言语去解释。
更无奈于杨文这小子自己惹了事还不自知,居然笑呵呵地收了李卿儿那丫头送的礼,憨憨着走了。其实我也用不着去澄清些什么,毕竟最近跟这个丫头走得是近了些,人们早在自己心底对这份关系下了定义。可我不能让这丫头自己给我们两人的关系下定义。
这样想着,我急忙赶在李家那丫头惹出什么更让我无奈的他人非议之前,迎了上去。我一边走着,一边催使着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终于在行至李卿儿近前时,想起了家师曾经对我曾也有过针对人际关系的教诲。用杨邪风那个年代的话说,这基本能算得上是师傅的万能公式!“在与人打交道时若遇到死角,很多时候把一切摆在明面上,往往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在脑袋里稍稍斟酌了一会儿,我心里就有了底。快步上前冲着李卿儿露出一个自认迷人的微笑道“呵呵,还真不愧是李小姐,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着,有谁给别人家的手下人送礼是可以当着人主人家的面的。”为了避免这个尚书家的女儿心生芥蒂,我在将两人关系抹清的同时尽量地用着玩笑的口吻。接着又顺口将话题转移开“卿儿你怎么有空跑我这来玩了,这地方是女孩子家呆的吗?要是让尚书大人知道了又该责骂你了。”
说来,这偌大的校场,也就是李卿儿同她的随身婢女这三两个女的。而这里的兄弟也是十分清楚这丫头的家室背景,没人敢去招惹她。平日里大家只能由着她的性子胡闹,反正这在枯燥无味的训练生活里倒是平添了几分色彩,不是吗?虽然这几分色彩中包括了我这个朝廷钦封的御武校蔚兼教头。呵呵,偏偏平时这帮对朝廷官职品级没什么概念的家伙喜欢管我叫“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