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查廖文慈那姘头,死去的颜岑时,朱承熠偶然发现颜岑曾在八年前代表皇室出使过西边两个藩国。
后来,颜岑将其小舅子李泉留在了北地。有传言说他小舅子是在西北做起了买卖。
买卖?又是买卖?
那么,很可能是颜岑在出使时发现了某种商机,并与当地某些路子搭上了关系。否则一个外地人,如何能轻易在彪悍之地闯名堂?
这样的传言不至于空穴来风,朱承熠一番查探下的确证实李泉八年前便拖家带口离京了。
然而,皇室姻亲做买卖,应该如雷贯耳才是,可燕安王派人打听了数十日,向所有燕安附近甚至两大旁边藩国的大商人都打听了一遍,也没探听到李泉这个名字。
可京城不少人都确认,那李泉在北路多年,前几年衣锦还乡带回过不少北地特产。
朱承熠觉得他化名了。
若他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一定会化名。
果然,燕安王在比对前年抓住的那帮内贼名单时,找到了个叫木白的。李泉二字,只取上边一半,便是木白。年纪对上了,样貌也对上了。
只可惜的是,那木白在被抓到之前的最后时刻,撞柱子自尽了。之所以留名在册,是因为他是那帮人的头目。
而当年对内贼们一番审问寻到木白在燕安的家中时,木白的家人早已人去楼空。但从他家中摆设和生活习惯的蛛丝马迹,明显是京城人士。
细查后,发现木白家中应该是一妻一妾两个女儿,这一点与李泉的家庭人口也一致。
还打听到,李泉有两年没回京了。而木白正是两年前死的。
朱承熠在暗查时发现李泉在京中的宅子不但人去楼空,连个看守的家奴都没有,而且破败不堪。再一查,说是这家前年遭过贼……
朱承熠当时就忍不住哼。
李泉好歹也算是与皇亲搭上点边,什么贼敢偷他家?即便不在家,即便遭贼,也不至于家中老宅连看门的奴才都遣散吧?颜家不要面子吗?也不帮着照应一二吗?太不合理!
而遭贼的时间,差不多是木白被抓后的半个多月。
所以全都对上了。
哪有遭贼,分明是有人怕被查出蛛丝马迹,所以抹去了这家的痕迹。
至少九成九的可能,这木白正是李泉。
呵,若真做正经买卖,何必要化名?
想着颜岑在颜家比兄长还高的地位,或许正是有路子挣大笔银子做皇后太子后盾,因而赢下了颜家话语权,导致颜飞卿的婚事连颜父这个长子都做不了主……
当时燕安王将查到的消息快马送给了朱承熠,让他看形势自己掂量着办。
毕竟,李泉已死,颜岑也死了,死无对证不说,他们还没有直接证据,即便去皇帝那儿告发也一定没用。
朱承熠收信后便如拨开了迷雾。
因为自己,害死了李泉,拔除了一个小团伙,断了朱永昊的财路,导致他这两年束手束脚,他可不得想法设法弄死自己?
而他与自己因着种种越发剑拔弩张,他一定也担忧若不能一口气灭了自己,那自己在京城越发站稳脚跟还依附上虞博鸿后,他挣钱之道难再继续不说,还有被发现的危急。所以在这一点上,自己还是要死。
另外,只要燕安在,他的财路便难打开,所以他最近两年才反复怂恿着皇帝和朝廷撤塞。他夺嫡需要银子!
可他几番设计,自己都安然无恙,所以他只能……杀了颜岑这个中间环节来确保安全?
当时的朱承熠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呆了。
所以,朱永昊杀了颜岑,除了廖文慈那丑事,还有这个原因?
因为颜岑死了,所以他肆无忌惮,这才开始了他真正的动手计划……
朱承熠觉得他真相了。
而且,他还小看了朱永昊。
多亏,在朱永昊谋划之时,朱承熠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一下就推算出了他的谋划:一石多鸟,杀虞荣安,害自己和燕安,牵连老八老十……
于是,朱承熠开始了他的反击,而他找的帮手,正是虞博鸿。
虞博鸿一是已认可了朱承熠,二是为了女儿安全,三是为了虞家前程,自然得要想法子将朱永昊拉下位子去。
朱永昊是皇子,是嫡子,是太子,等闲的罪名可撼动不了他的地位,也没法让皇帝下狠手。
“能让皇上下狠手,只两种可能,一是谋逆或是挖他墙角,二是让他觉得位子不保,有被灭了的危险。”老狐狸拿着燕安王那封密信,“朱永昊勾结外族拿走了本该属于朝廷的那部分银子,就是在挖墙脚,但你爹这封信没有说服力。”
朱承熠:“是!所以我们得想法子让太子自乱阵脚自我暴露。”
虞博鸿:“最好让皇上配合一下。有我在,或许能做到。”两人当时想到了一块去了。正好朱永昊要杀虞荣安,只要他们适当引导,吓唬皇上,刚好就有了引子和契机。
“我来。不用让荣安冒险,我来做。”朱承熠当时执意担下了所有风险……让虞博鸿对他再次认可了几分。
两只狐狸,很快便有了主意。
这才有了朱承熠不顾伤口向皇帝指控,虞博鸿将虞荣安赶走后主动献计之事。
所以这引蛇出洞的办法,是虞博鸿献的!
皇帝当时怒火烧心,气恨不已,本就对太子已忍不下去。一听疑似太子还卖了大周,更是气得浑身发颤,当即便点了头。
于是,他们便开始了一场等着朱永昊自我暴露的戏。
既能暴露他的所有实力,所有野心,所有狠辣,也能暴露他与鞑子的勾结。
原因很简单。
朱永昊既是靠手段夺权,一定会有人不服,比如像虞博鸿之类的武将,像常家一样的老族,像赵阁老和陶学士那样的老臣,一定会反对他登基。
朱永昊即便成功上位,也是烂摊子一堆。尤其是北营在虞博鸿的手下,他想要顺利接过,势必还有一番麻烦。
朱永昊没有兵权,那是最大的问题,所以他一定会借力,还一定会转移矛盾。
最简单的法子,可不就是引战?
他若真与鞑子有勾当,一定不会忘记联络对方帮忙。
战事起,矛盾会被转移。鞑子几十万大军压上,谁还管皇帝是不是自己如意的?满朝文武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得指望他这个皇帝来主导战事,主持大局。大战之时,群龙无首才是大忌。老族老臣们对朱永昊再不满,也只能闭嘴。
届时,他大可以适当给出压力,指派虞博鸿往前线去。外敌当前,虞博鸿不得不从。真要不从,便是叛国和欺君!
又或者,他可以借由大战将兵权夺来自己人手上,彻底架空虞博鸿。
所以他太需要一个外部借力了!
如此北营的大权和京卫兵权便全到了他手中,那才是万无一失。
拿到兵权,鞑子便可一退,届时朝中再有不服,他还能以兵权相压。所有权利全都整合,他这个皇帝也就稳了,高枕无忧!
所以只要朱永昊打算夺权,便一定会联络鞑子——这些,两狐狸早有共识。
两人还在皇帝跟前演了出双簧。
一个苦情跪地不顾撕扯开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