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的某些性子是从小就定下的。</p>
弄不明白的东西，就一定要弄明白。</p>
自己能力不够，就努力提升能力。</p>
这还是镜流第一次熬夜到大晚上，困得直打小哈欠，眼泪珠珠都出来了，偏偏小丫头就是不肯从作业面前离开，上床睡觉。</p>
面前的草纸换了一页又一页，但是她就是弄不明白这个问题。</p>
平常的作业虽然也很难，但是到底还是做出来了，但是今天这道题一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p>
这个镜沉安还真指导不了——他云骑军出身，别人上簧学的年纪他就进了云骑军的后勤，然后一路打拼，对于这些个东西真的不了解。</p>
落沉倒是看的明白一些，但是距离她上簧学的那一阵已经过了百年，她早就记不清楚了，只能坐在一边看着犯难。</p>
渊明倒是会，但是镜流不让他讲——理由是渊明讲完之后她就更不会了。</p>
渊明早就该做完了，但是他想陪着镜流，所以也装模作样的抠着草纸犯难。</p>
“你们两个小家伙。”</p>
镜沉安端了两杯热浮羊奶，放在桌子上：“喝点羊奶。”</p>
镜沉安不会劝他们两个停下笔去睡觉——这是他们人生中面临的第一个困难，甚至未来一段时间都会伴随他们的生活。</p>
未来大家都要靠着自己去硬挨过每一处困难，没法向别人求助。</p>
他们从现在开始就要学着自己面对，这对他们两个来说意义重大。</p>
坚持永远是人生的意义之一。</p>
镜沉安坐在落沉旁边，轻轻搂住她的腰：“娘子，你去睡觉吧，我来看着。”</p>
“没事，我不太困。”</p>
落沉摇了摇头，在地衡司工作了这些年，熬夜是常事，她也早就习惯了。</p>
主要是长生种熬夜也没什么大事。</p>
“那不行，明天早上你还要上班呢。”</p>
镜沉安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出去，声音压的很低：“去吧去吧，快点睡觉啊。”</p>
人在休息不足的时候会产生本能的暴躁。</p>
镜流的草纸最终划出了一条狭长的裂口。</p>
“想休息了？”</p>
镜沉安掀了掀眼皮。</p>
“不休。”</p>
镜流的表情有些沉：“我去洗个脸。”</p>
她跳下凳子，走出了门。</p>
这个时候就该说——渊明同志大多数的时候都很迟钝，也不怎么关心别人的变化。</p>
但是对于自家娘子的情绪变化，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感觉到。</p>
渊明也跳下凳子：“镜叔，我也去洗个脸。”</p>
“去吧去吧。”</p>
镜沉安点点头，打了个哈欠。</p>
看着两个孩子都出去了，镜沉安拿起书页翻了翻，不住的嘟囔道：“一个簧学作业，留那么难干嘛……”</p>
他看都看不懂。</p>
……</p>
门内传来低声的啜泣。</p>
渊明轻轻敲了敲门。</p>
门内的声音停止了，半晌，浴室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隙。</p>
镜流没有探出脸来，整个人藏在门后，声音闷闷的：“干嘛？”</p>
“洗个脸。”</p>
渊明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他得先进去再说。</p>
“等会。”</p>
“等不了，困得不行了，洗个脸我就出去了。”</p>
“……那你进来。”</p>
镜流打开门，依旧将自己藏在门后。</p>
渊明叹了口气：“题太难了？”</p>
“……不难。”</p>
“不难折腾到这个时间了还没做完？”</p>
渊明转过头来，小丫头的眼圈通红一片。</p>
他有点心疼。</p>
但是人总要面对一些打击。</p>
“你不是洗脸吗！”</p>
镜流瞪了他一眼。</p>
那是一种近乎挫败的感觉。</p>
夸张点来说甚至是绝望感。</p>
就像有的孩子在做不出题的时候会扇自己一样——孩子在这种时候不会像大人那样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发泄出口，他们的脑袋中也没有那么合理的时间规划和空间设计，唯一的方式就是通过折磨自己来发泄，近乎于逼迫的想让自己的大脑想出解决的方法。</p>
但是很可惜，脑子这个器官并不是通过两个巴掌就能合理运作的器官。</p>
镜流也是一样，她实在是做不出来了。</p>
这种反反复复的试验，但是每一次都只能碰壁的感觉让她看不到希望。</p>
一种绝望。</p>
自己就是笨，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方法。</p>
而且熬夜会让人心情暴躁，低落，甚至是产生某些抑郁的情绪。</p>
孩子最不懂得操控这种情绪，很容易受这样情绪的掌控，从而发生情绪失控。</p>
这都很正常。</p>
“镜流啊……”</p>
渊明轻声道：“题很难，没错，但是我和镜叔还陪着你呢，对不对？”</p>
“……那我也做不出来。”</p>
“那就不做了啊，做不出来没关系，这是一道难题。”</p>
渊明笑着：“明天先生会讲，讲过之后不就会了么？”</p>
“但是已经很晚了……”</p>
镜流难受的原因不光只有这么一道题或者其他的某些影响。</p>
还有就是，她知道渊明会做。</p>
但是渊明和爹都在这里陪着自己。</p>
自己就像是拖油瓶一样。</p>
无力感。</p>
“我知道很晚了，但是我之前都说过了，休息对我来说不算太重要。”</p>
渊明的脑袋运转着，但是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哄她：“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明天讲课的时候能听明白就行，坐在这里哭解决不了问题，对吧？”</p>
“渊明……”</p>
镜流抽了抽鼻子，眼看着又要掉金豆豆了：“我是不是很笨啊……”</p>
“不笨不笨，一点都不笨，谁还没点不会的题了。”</p>
渊明想抱她，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抱，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p>
金色的光点涌起，涌入镜流的身体。</p>
体内的疲惫逐渐消除，但是镜流察觉不到这些，她只是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多了。</p>
“这样，咱们这样。”</p>
渊明竖起一根手指：“回去呢，我慢慢的给你讲一遍，咱们两个都耐心的好好讨论一遍，如果能做出来，那就正好，我们就睡觉，如果做不出来，我们也睡觉，明天上课的时候等着老师讲。”</p>
“但是先生不会喜欢笨学生的……”</p>
“先生真正不喜欢的是那种不会做也不去提问的学生，还有不尊重人的学生，你不属于这两种。”</p>
渊明现在的思绪已经飘飞到该怎么给镜流讲题上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好啦，都哭成小花猫了，快点洗洗脸，咱们两个回去讲完，准备睡觉。”</p>
镜流揉了揉眼睛。</p>
“别揉。”</p>
渊明有些无奈：“去洗脸。”</p>
他多少有点不太理解。</p>
为什么为了这种事情还能哭出来。</p>
或许是重心不一样。</p>
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体验的过程，做不做得出来都没差。</p>
但是这对于镜流来说，是她的生活，是她的日常，她要做题，这是作业，做不完会产生很多不好的后果。</p>
虽然安生不会责怪她，但是这位先生人很好，她不想让安生不开心。</p>
镜流想让所有她喜欢的人都开心。</p>
爹娘，渊明，朋友们，还有这几位人不错的先生。</p>
渊明想着。</p>
自家娘子把什么事情都压在自己身上的习惯原来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p>
这个该怎么纠正啊…他是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啊。</p>
镜流胡乱的用水在脸上抹了两把：“你不洗么？”</p>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非常清醒了。”</p>
“切……”</p>
镜流撇了撇嘴。</p>
不过也不知是因为渊明的话，还是洗脸的作用，她确实感觉自己心头那股子沉闷的感觉消散大半了。</p>
“加油……镜流！”</p>
她暗暗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气。</p>
她一定行的！</p>
两个小孩脚前脚后的回了屋子里面。</p>
渊明就是去安慰镜流去了，所以压根也没打算做任何掩饰：“镜叔，我们两个再讨论一遍，实在做不出个结果就先休息，明天问先生。”</p>
“好啊。”</p>
镜沉安点点头：“讨论吧。”</p>
他轻轻揉了揉镜流的脑袋：“流儿啊，对待题要耐心，着急和生气都做不出来。”</p>
“答案要从这里出来。”</p>
他戳了戳镜流的脑袋：“而不会自己蹦出来，要耐心，哭可做不出题来。”</p>
“我没哭！”</p>
镜流瞪大了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