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69&nbp;圣洁与卑贱
杀了聂兴善看似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也许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文弱,也许他和自己的二哥一样有1级的境界。
可牟十三毕竟已经用透甲锥抵住了他的咽喉。
为什么没有丝毫反抗?
为什么没有丝毫的恐惧?
难道是他真的像他自己说的是来送命的?
任何人都不相信,牟十三当然也不会相信。
他宁愿相信,他有恃无恐。
聂兴善自己本身的实力——虽然牟十三没有见过——但他感觉足够用来对付自己。
还有就是牟十三依然还在黑雾之中。
还有奢比尸。
还有他仍未说完的秘密。
还有至今都不知道死活的族人。
还有……
牟十三不得不放开自己的手。
可放下。
比杀死他更难。
聂兴善剧烈的咳嗽着,不但脸和脖子涨的通红,连眼睛都变得通红。
可手中的酒,仍然半滴都没有洒。
他喘息了一会道“你已经成熟了。”
牟十三没有说话,脸上却更加的狰狞。
聂兴善前后左右各个方向,转了转自己的脖子,道“你很想杀我,却又不能杀我,我知道这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可这正是成长所要经历的痛苦——灵魂与现实的交换。”
牟十三只能承认,这也的确是他成长的代价。
成长就意味着,必须放下他不舍得放下的东西,不得不拿起,他不想拿起的责任,虽然这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却不得不欣然接受。
“的确是一种交换,不过你却是用肮脏换取的。”
聂兴善突然大笑,笑得狂妄而肆无忌惮,“肮脏,这世上哪有清白!你刚才的痛苦,只是一刹那,也许明天你就会忘记。可是我呢?我天天都要忍受!
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是祝融的子孙,也不要以为善良才是神魔的血脉——肮脏才是。
这些年巫族活的哪里还像神魔血脉?天庭的神差?那么多人还不是像狗一样的活着。
让人嫌弃,让人厌恶,让人远离。
凤尾刀、一指清风做了那么多好事,侠义之名大江南北谁不称颂,可是当人们知道了他是巫族,还不是像瘟疫一样的避之唯恐不及?
这样的侠义的事情越多、传播的越广,就会有更多的世人知道巫族的存在,人们便越害怕,越嫌弃、越恐惧这个世界。
因为世人很难相信,世间真有大公无私的侠义,而宁可相信所有善良,都有背后的目的。宁可相信‘三界五行灾祸生,乾坤颠倒万妖行’的鬼话,都不会相信巫族是真的善良。
这样的善良又有何意义?
这样的小善不是大恶又是什么?”
聂兴善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发泄或者控诉。
“我们做不到,让巫族再回到从前的辉煌,起码像个堂堂正正的人一样,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人世间。
你从小生活在圣山,吃喝不愁,哪里会知道江湖人心,哪里会知道人间艰难。
圣山我不催毁,迟早会有江湖中其他人摧毁。巫族我不缉杀,迟早会有朝廷中其他人缉杀。
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我宁可让巫族毁在我的手中,也不能让他毁在其他人的手中。
我机关算尽、寻找密匙,还不是为了重启时间线,让巫族重现辉煌。
到那时,天下皆人人仰望,族人富足而繁荣,又有什么不好。
你说,我说的哪里不对?”
“吱吱”。
这黑雾中除了“吱吱”声,恐怕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牟十三读过很多书,看过很多道理。
却实在找不到一条反驳他,大骂他的道理。
他明明知道这些话是强词夺理,可事实的道理又该是那样?
他看着眼前的圣火,这圣火自远古被祖巫祝融亲手点燃,再由子子孙孙看管延续,历经亿万年不熄。
这火不仅是对祖先的缅怀和思念,更凝聚了所有巫族子孙的血脉。
这火更像一个图腾,使无论散落在何地的子孙都能相认,都能产生认同和共鸣。
这火也是巫族的灵魂,圣火不熄灵魂不灭。
可就是这样的圣火,岂不是差点被自己亲手熄灭?
“自己的火,自己的传承,自己的灵魂,宁可自己亲手熄灭,也断不能让别人熄灭。”这也岂非就是自己和族人当时共同的想法。
可是这个想法,和聂兴善说的有区别吗?
他的手指似乎快被咬破,可仍然没有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