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楚天歌后,夜已深。蚩小妍收拾完碗碟便去床上睡觉了,而程景平则盘坐在地上的被褥上打坐修行。
这十年来,外人都以为他们二人是一对小夫妻,可实际上,二人丝毫没有逾越那条红线。每天夜里都是蚩小妍睡床上,而程景平打地铺。
自那次事件之后,二人之间似乎就隔了一堵墙,平时看着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实际上却是一对同住在一起的朋友罢了。
程景平能猜到那堵墙是什么,但既然蚩小妍不愿提及,他也就装作不知道,只字不提。
每天夜里睡觉前,程景平都会修炼一两个时辰,只有这时,他才会重新拾起修道者的身份。倒不是因为对修道还有执念,只是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难以改变,一天不修行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简单布置了一个禁制,遮蔽自己修炼引起的异象,程景平进入了天人合一。
或许是因为程景平如今的心境更接近天人合一,这些年来他天人合一的境界也在缓步提高,虽说没有突破,但修炼时的效率还是有了很大提升。以至于一年多前,他便已经突破到了剑诀第五层,不比寒若清慢多少。
只是如今程景平的右臂经脉尽毁,剑元流通不畅,真实实力方面还是下降的厉害。当然,若是程景平愿意调整各套剑诀的剑元运行轨迹,凭着这些年的时间,自然也能琢磨出新的运行轨迹,让自己实力大增。只
是如今的他志不在此,修行不过是个习惯罢了,实力不实力的对他一阶凡夫俗子来说意义不大,打猎够用就好。闲暇无聊的时候,程景平甚至还思索出了让右臂复原的方法,只是这法子风险极大,一着不慎,或许整个人都废了,因此他只是想了想就放弃了。
为什么一定要治好右臂呢?如今的我是个废人,是个平凡人。治好了右臂干嘛?去做剑修程景平,做“万人屠”程景平吗?我不愿,我只想做个废柴,做个山野之人……
几天后的清晨,程景平早早起了床,也来不及吃早饭,就匆匆带着刚处理好的兽皮去找楚天歌了。二人约好了今日一同出村,去远方的镇子上把兽皮卖了。
今儿事不多,程景平走后,蚩小妍独自吃过早饭,收拾完屋子便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太阳刚升起不久,蚩小妍朝着阳光微微一笑,却是再不复当初程景平第一次见她时的清澈。
蚩小妍面朝东南方向坐着,痴痴地望着天空。这个方向看去,只有一片平平无奇的大山,但穿过大山,在大山之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宗派,那里,是如今魔教的总坛——百炼堂。
也是……她曾经的家。
蚩小妍呆呆地坐了很久,脑海中回忆起前半生的许多事来,有伤心的,也有开心的。
直至天空中一群人闯入她的视野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景平同楚天歌二人体魄皆远
超凡俗,行了一早上,约莫有二百来里山路,终于赶在中午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景山城”。
景山城也建在燕罗山脉的深山中,规模算不上大,方圆五十里而已。只是比起王家村来,已经算是座大城了。这附近五百里都没什么大城,景山城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座了,也自然成了五百里内的货物集散地。
今日是初八,正是景山城每个月最热闹的市集日。附近山头的人都会选择这天来景山城买货、卖货,更远的外人也会千里迢迢选择这天来到景山城去进些不错的山货。
离着景山城二十里外,程景平二人便已经遇到了不少行色匆匆的商队和农人。待进了城后,更是热闹,城中一共就两条稍大的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一个个小摊位。经常是地上铺上一张方圆一尺的布,摆上货物,再蹲个人便算是个摊位了。稍微讲究点的便摆了张小桌,桌上的货物也比摆地上的那些农货要值钱些。
街道上摩肩接踵的全是人,客人和摊主们各自唾沫横飞地砍着价,一些牲畜不安地叫嚷着,空气中混合着人们的汗臭味、牲畜的腥臭味和商人最喜欢的铜臭味。
程景平自打学会了打猎后,每年年前都会来一次景山城,卖掉一些兽皮,带回一些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给蚩小妍过个好年。今年已经是第九次了,对这一幕自然再熟悉不过。
丝毫不在意
拥挤的人群和空气中弥漫的臭味,程景平笑着和楚天歌挤进人群,凭着自身力气,硬生生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
他可不是要在这儿摆摊,日上三竿,街上但凡能有个落脚的地方都早已被人抢光了。作为每年都能送来上好兽皮的猎人,程景平早已和城里最大的一家商行达成了协议,每年的兽皮直接卖给他们就行。价格自然会便宜一些,但胜在安稳,不用愁销路。
二人先是找了家小馆子,吃了两碗面,这才朝着商行走去,熟门熟路地径直去了掌柜的房间。程景平将两张兽皮往桌子上一扔,便坐在一旁不再言语,等着掌柜的检验兽皮成色,给出个价格。
掌柜的一见程景平来了,便知道大买卖来了。他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给程景平二人倒上上好的茶水,然后开始仔细地检查起兽皮来。不多时,便兴奋地说道:“程兄弟出手,东西就是好啊,这两张皮我给你这个数,你看怎么样?”说完伸出三根手指。
程景平对钱财并无多大兴趣,只要够给小妍买些年货就行,当场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拿了钱,二人便去城里各处店铺中大肆采购了一番。
什么糕点铺、裁缝铺、胭脂铺、酒庄……但凡是这小城的铺子统统逛了个遍,连带着一些罕见的山货和街头玩具也买了些。
整整一个时辰后,手中提着大大小小二十几袋东西的二人才心满
意足地出了城,踏上了回村的路。
归心似箭,二人的脚程不觉又快了三分,太阳还未完全隐去,离着村子便只有五十里路了。楚天歌笑着说道:“王二麻子家的小崽子还记得不?上次让我回来的时候给买个皮偶,我给忘了,得,跟我屋前生生哭了两个时辰啊!之后天天见着我就哭,搞得好像我欺负他似的。这下可好了,等他看到这个皮偶不得高兴坏了。”
程景平也笑道:“那小兔崽子上次还到我家想偷酒喝呢。见我家没酒,还到处和人说‘程景平家可穷了,酒都喝不起’,把我给气的!回头你把这些东西给村里人分分,轮到那个小王八羔子的时候馋他一会,急死他!”
二人说说笑笑地一路行来,不多时,离着村子就只有两里路了。程景平皱起眉头低声道:“楚哥,好像有点不对劲。这个点应该是大家做饭的时候,怎么村里没见着催烟?”
楚天歌此时也感觉到了异样,太安静了,这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
二人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急忙跑向村子。
村口的小溪边,几个妇女趴在地上,二人急忙上前查探。
“崔大娘,崔大娘,醒醒!”
“付婶子,付婶子?”
……
没人应答。二人凑近摸了下鼻息,把了把脉搏,顿时大惊,竟是都没有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