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公子把这姑娘的脸面儿画得多漂亮。
这姑娘原本就很漂亮。他是见着了的。
她这个样貌,谁来为她上妆,妆成了那都是好看的。
之所以说何榆厉害,那是因为经了他的手,这姑娘看着就有了那股子气韵——
不似是个没上过戏台的,倒像极唱了多年的大青衣。
江沅从铜镜前站起身来。这戏服既沉且繁琐,不光袖子长,衬裙亦长至脚面。
是以她刚走一步,就被衬裙绊了下,差点儿没趴地上。
小六:……
果然,公子这手虽是出神入化,但并不能点石成金。饶是外表再如何像那么回事,终究是个没上过戏台的。
罢了罢了,他是看不下去了。也就是公子艺高人胆大,不怕这戏砸在台上,换了他可不成。
“那行。就照安排好的来。”小六答应下,转身挑开帘子出去了。他没敢再往江沅那边看——
这心脏,遭不住!
板鼓一敲,三弦随之响起。
“这场是何榆的戏?”台下有人小声议论。
“没错。”旁边人点点头。
何榆是戏班里的台柱子,按理只会唱最后一场压台戏。今日不知怎么的,竟是把他的戏排在了中间。
有人开始翻戏折子。
“是哪本戏?”
“《滴水恩》。”
“哦哦。”
……
‘虎口脱险全仗你,图报之情藏心底……’
何榆一开唱,众人立时安静下来。
江沅站在台角,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心里慌的不行。何榆几步来至她身前,一侧身,刚好将她遮住大半,台下众人只能看到她小半张侧脸。
这本戏原不复杂。讲的是哑女张韦君救下落难皇储康王,几年后,康王登基,回来寻找救命恩人的故事。
先站着。
再坐着。
江沅在心里重又默念一遍。
咫尺之遥,‘康王’正将满腹心事诉与她听。
今日何榆扮的是大官生。举手投足之际,他将戏中人的潇洒倜傥展现得淋漓尽致,寻不到半点之前扮青衣时娇滴滴我见犹怜的影子。
不过几句,便把台下人全都带的入了戏。
小六从台侧看着,捋捋心口,长舒一口气。
还得是何公子,以一己之力挑起了整台戏。
之前他还担心没有青衣与之对戏,这戏唱不出彩,现在一看,何公子唱的……比以往还好!
一唱三叹,不似做戏,倒像是露了真情。
江沅悄悄扫了眼台下。
庆云班进府时,二公子杨钊晔就在院里,堪堪与戏班众人打了个照面。
现在,这人就坐在台下最前排正中位置。
杨钊晔今晚着了件绛紫色丝棉锦袍,色泽华贵,纹路繁复,坐在一众人里,很是扎眼。江沅的目光略略在他身上扫了下,旋即落定于一处。
那是……
她正走神,何榆已然唱完前半段,该是走场的时候了。
就见‘康王’一抬手……
‘张韦君’无动于衷。
哎呦!小六一拍脑门。
完了完了!
何榆亦是一怔。
台底下有看过这出戏的,已然开始小声议论:
怎么回事儿?
这青衣看着……不对头啊?
众人正在狐疑之际,就见戏台上,‘康王’犹豫一下,上前一步,轻且坚定地执起‘张韦君’的手。
‘沈姑娘?’
何榆以极低的声音提醒她一句。
江沅一惊,瞬时缓过神来。
她赶紧一提戏服裙摆,随着何榆走向戏台中央的‘石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