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撑起伞，在疾风骤雨中飘飘摇摇走到院门口，一开门，正撞见院外湿漉漉的人影。</p>
她怔愣片刻，三步并做两步跑回屋檐下，拢起伞推开屋门：</p>
“大夫来了！”</p>
……</p>
明欣滤出药汁，往砂锅里添些水，把灶下的火燃得旺了些。</p>
檐角的雨滴噼啪落下，给屋子挂上一道水帘。</p>
屋里。</p>
宁儿呼吸平缓，半睡半醒。</p>
小人儿虽然还没有退烧，但施过针后，身上已经不那么烫了。</p>
见明欣端着药进门，江沅扶起孩子。</p>
小人儿眯着眼睛，无精打采偎在爹爹怀里，哼哼唧唧不愿意吃药。</p>
明欣耐心哄着，一勺一勺把药汁喂进孩子口里。</p>
喂完药，明欣从江沅手里抱过宁儿，柔声安抚。</p>
小人儿很快便在娘亲怀里沉沉睡去。</p>
明欣把孩子放下，拉过被角，仔细为小人儿盖好被子。</p>
婀娜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温柔宁静。</p>
甘弈眼神微黯，把目光转向别处。</p>
眼前的情景，他曾经想象过很多次。如今看在眼里，却只觉得身上和心里俱都凉得彻底。</p>
“孩子得的是疫症，病情怕是会有反复。每日要按时服药再辅以针灸。”</p>
他沉默片刻，提起药箱：“我先回去了。”</p>
冒着大雨从城中赶过来，他的衣裳、鞋子都湿得透透的，月白色外衫上溅了好些泥点，看上去颇为狼狈。</p>
明欣朝窗外看一眼。</p>
雨势丝毫未减，仿佛在漆黑夜色里拉起一层厚厚的水幕。</p>
屋檐下，油纸伞倚墙而</p>
立，还在往下滴水。</p>
“外面雨大，明日再走吧。”，她收起药碗，转身走出屋子。</p>
江沅看看明欣，又转头瞧瞧甘弈。</p>
屋中，烛火摇曳。</p>
宁儿喝过药，躺在榻上睡得香甜。</p>
甘弈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p>
“这孩子的父亲……”</p>
“是我。”江沅认真道。</p>
“滚！”甘弈心里腾起股火，真想拿脉枕拍这人脸上。</p>
许是两人说话的动静吵到了孩子，宁儿把小手伸出被衾，嘴里迷迷糊糊嘟囔着什么。</p>
“孩子在叫爹爹。”江沅站起身，溜溜达达往外走。</p>
“这里交给你了。”她回头瞥一眼甘弈，不无泛酸道：“别以为可以父凭子贵。”</p>
人影消失在门后。</p>
甘弈怔然看着榻上的小人儿。</p>
他和明欣只有过一次。</p>
颠鸾倒凤，蚀骨销魂。</p>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晚。</p>
之后，明欣再未让他碰过，付与他的只有虚情。</p>
许是梦到了什么，宁儿扯扯唇角，把小手伸出被子。</p>
小人儿粉雕玉琢一般，端的是漂亮可爱。清秀的眉眼像极了明欣，若是仔细看，鼻梁和嘴巴，有他的影子。</p>
是他和明欣的孩儿。</p>
甘弈心中忽而涌起股酸涩。</p>
他想要摸摸孩子，指尖还没碰到小人儿的脸颊，便又蜷起手迟疑着停下。</p>
有水滴落在额角，宁儿翻了个身，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张开小手。</p>
梦中似乎抓了空，孩子皱起眉头。</p>
……</p>
明欣把灶间收拾干净，回屋看孩子。</p>
烛火葳蕤。</p>
就见小人儿</p>
睡得安稳，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做了场美梦。</p>
甘弈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p>
大掌里，安安静静躺着一只小手。</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