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盘过屁,几次差点砸死在井下,他下井提心吊胆,我在上面,一家人提心吊胆,天天过这种日子,人都要整崩溃了。”曹芬说起那些日子也是一脸的痛苦。
“日妈的,还不是怪你。老子当年就晓得下井的危险,我爸爸没少说过这些,我要去下井,我妈是不同意的,我也很害怕。可你那时看我不是城市户口,看不起我,老子一赌气,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整回个城市户口国家粮来。心一横就去了。”左宗建不无痛苦地说。
“那是哟,你娃解决不到这城市户口,哪个嫁给你个农民嘛。”曹芬也不避讳当年的真实想法,那年月人们都为这个户口是农村的还是城市的而挣扎,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嗨,还是爱的力量伟大,左哥为了姐,宁愿下十八层地狱,让人感动。”梅红看大家这话题说得太沉重,就开着玩笑。
“那是哟,我说你是个农村娃儿,不干了,哭了几天。”曹芬说。
“这个曹芬没说假话,我可以作证。”山椿当年是看到左宗建为曹芬而痛苦,而消沉。
“当时,我真的觉得天都要垮了,人都不想活了,一个人坐了一晚上,烟蒂都堆了一大烟灰缸。一夜之间人瘦毛长,都变形了。”左宗建回忆起当年,还心里疼。
“这个我也可以作证,亲眼所见。”山椿淡淡地说。
“这么说来,这十八层地狱下得着,有意义。”张竹说。
“当然,下十层地狱换回一个城市户口和国家粮油证,还完美了你们的爱情。爱情还有了三个结晶,赚了。”山椿调侃。
“那是,赚大发了哟。”曹芬笑得也很开心。
“现在又从地下转地上了,还管着这地了,这不是赚,是翻天。”梅红说。
“这些事也真说不清,这里她哥把我调回来,是以工代干。如果没这城市户口,是没资格的。有了这城市户口,我才能回来,从地下来到地面工作,进了这国土所当所长。”左宗建不无感慨,这世上的事,真的说不清。
“看来,你这地下工作没白做,祝贺。”张竹说。
“说了我,说说你,这么多年还是个白板,不应该呀。”左宗建说。
“水平差,能力缺,命如此。”山椿很无奈。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们俩弟兄还不说实话?”曹芬也很想知道山椿是怎么一回事儿。
“唉,刚上班吧,人家说,你还能干,把我拖进了乡镇企业领导小组,联系企业。人微言轻,没发言权。可也忍不住建了些议,人家不听。后来,他们一意孤行的办的几个企业都垮了,有一个还赔了十多万,十多年前的十多万是个啥概念?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儿,这下吧,追责。实际负责的给了个记过,乡企领导小组成员也给了个记过。我不服啊,但没球法,还是给了个记过。过后招聘干部第一次提升人员时,说我被记过处分过,不得行。我吧,能力还算好,处事也不差,领导就说对我不公,不过呢不怕,三年一过,就不影响。可熬到下届吧,撤区并乡,多出了许多领导,还能考虑你?一晃,就这样了。”山椿两手一摊。
“看来你运气不好。”曹芬说。
“运气好呀,讨了个好婆娘。”山椿看着梅红笑。
“这点倒是,不过呢,你比起我家老左来,还是差。”曹芬是不打击山椿不罢休。
“我哪里差了?”山椿问。
“我娃三个,个个都能打酱油了,你呢,还在这儿。”曹芬点了点梅红的肚子。
“你行,向你学习。”梅红笑。
“听金书生的意思,开了年换届没问题了。”左宗建说。
“唉,尘埃没落定,都是悬在空中飘飞的。”山椿说。
“那这些年你就没有机会调动出去?”左宗建问。
“有啊,可几次都被那城市户口给卡死了。”山椿淡淡的说。
“张竹,好久回家过年?”山椿问。
“唉,回去不了哦,值班。这公安当起恼火,逢年过节特别忙。”张竹说。
“哦,辛苦了”。山椿说。
“那个马清君,有点消息了。”张竹说。
“啊,她在哪?”山椿和马清君同事不久,对她的能力和处事还是很高看的。就是吧,被那龙恩科一爱一甩,弄起来这心病,一个人就毁了,就不见了。
“唉,她也是命苦。生在干部家庭,赶上末班车,顶替父亲当了乡干部,本来很美好的生活。就毁在了有些人保密性不强上了。”张竹说。
“啊,什么意思?她不是耍朋友被男朋友甩了才得了病,才走失的吗?”山椿感到惊奇。
“她在上初中的时候,住在她当乡干部的爸爸寝室,爸爸常常回家去帮家里干农活儿,她经常是一个人在乡里住。那几年不是治安很乱吗?流氓混混儿就盯上她了,被轮/奸了。本来这事呢,也没敢张扬。可八三严打,这帮混混交代出来了,也找她印证了。这本来是很秘密的事儿,可公安上有人喝了酒就和人摆出来了,恰恰遇到他男朋友也在。听得这话,就坚决不干了,甩了她。”张竹说。
“这样的事,怪不得她男朋友吧。”左宗建说。
“其实呢,本来马清君在乡上是没耍朋友,也拒绝耍朋友的,原来大家都不明白什么原因,现在看来一定是因为这事儿。可那龙恩科本来是和王芳耍了好几年的,见到马清君后,就不顾几年的感情甩了王芳,追马清君,也打动了马清君,心底的情丝被激活了,爱得很甜蜜,却不承想被甩了。还有,因为这个原因,惨痛的伤痛疤又被血淋的撕开,谁受得了?”山椿说。
“她悲惨了,王芳却躲过一劫。所以前次王芳失恋痛苦的时候,我给她说了这道理,她也放开了,过后就申请调清流去了。”山椿说。
“哦,是这样的啊,我原来还真不明白王芳咋就一下子调起走了。”张竹说,其实张竹最初的心里是喜欢王芳的。
“那人呢,现在在哪里?”梅红听得也有些戚戚然。
“是被人贩子卖到河南去了。”张竹说。
“这人命苦,能不能想办法把她解救回来?”山椿问。
“我正在安排。”张竹说。
“一个乡妇女主任,就这么被人卖了,你得好好探查一下。”山椿隐约感到没那么简单。
“那龙恩科不甩王芳,不去招惹马清君,也许马清君不会这么惨吧。”曹芬说。
“这个当然,同样是乡干部的女儿,同样是乡干部,同样的漂亮优秀,他为什么甩的王芳?”梅红问。
“王芳虽然是乡干部,可她和我们一样是招聘的,是农村户口农村粮啊。”张竹说。
“这,唉,这城市户口农村户口之分有时候真的是整死人。”梅红小声嘀咕。
山椿到章家湾时,发现章家湾少了过年时节的热闹。一问妈妈,才知道,一是外出打工的人多了,回家过年的人少了。二是山君姐身体已经走到尽头,只有一口气吊着。
听妈妈说了,山椿立即去看山君姐。梅红要跟着去,被妈妈叫住了,说是梅红是怀胎妇,不宜去。农村的传说,是有重病人或将死或已死之人的地方阴气重,不适宜重身子的人到场。
梅红听得就不好再去,只叫山椿问君姐好。
山君姐真是到了灯残油尽的地步了,可她才三十五岁啊。
山君的屋子里站满了人,有君姐的至亲,更多的是章家湾章家几大房的本家。
大家看山椿到来,也没有出声打招呼,只是点点头,脸上都是肃穆沉静,显现出对人之将死的敬重与悲伤。
火哥站在山君的床前,不时的查看着山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