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梢,烛火燃尽最后一滴。黑瓷细纹的烛台上,叠了厚厚一层蜡油。“啵”一声轻响,屋内归于沉寂。
赵寅今夜破天荒的撇下占虎,独自抱着新买的玩具入睡。可怜的小人儿缩在边上,睫尾犹挂着泪。
占喜轻拍占虎后背,嘴里柔柔哼着山间小调,绵绵软软的嗓声,是最好的催眠曲。白日累极,占喜怀抱虎子合眼睡去。直到窗外鸟喙啄木的声音传来,占喜才猛然惊喜,一看天色。
坏了,又睡过了头。
艳阳高悬,是个好天。她急急起身,抚抚衣上压皱的折痕,抹脸出去。
门大开着,灶上不断有热气涌出,看着坐在灶堂前的赵有才,占喜霎时脸热。她惴惴不安地搓搓手心,羞愧上前,“叔儿,我来吧。”
“嗯。”
还好没怒,占喜吁了口气。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沉闷,她清清嗓子,把今日的打算倒豆子般同赵有才一通说,“叔儿,我准备将屋前荒废的地垦出来,种上青菜。您看看哪处有菜秧,能否买些来,趁着日头尚不毒辣好种上。若是闲暇,最好再弄个窝棚,回头您去赶集带几只鸡崽回来,要大些的,两月就能吃上鸡蛋。”
“你去喊寅儿起身,让他帮着弄。担水还得走一里地,水桶在外间杂房里,去找来。若不然,先垦了地出来,等下半晌再种也可。窝棚稍等等,不急着弄。”
“晓得了叔,您今日还进林子吗?”
“去,吃完朝饭就走。”
占喜说话的功夫,已从布袋里挖出粉在揉面,松软光滑的面团在她手中不断变形。细弱的手臂抻得笔直,赵有才斜眼睨去,有一瞬,生怕她使力过度就此折断过去。
赵有才依旧僵着面,暖心的话说出口也沾了刻薄,“平日多用些饭菜,他们不需你让那一口食吃。好不容易出来了,别饿死在我家。”
“呵……”占喜抿唇,一笑而过。
朝食除烙了馅饼儿,占喜还煮了一锅喷香的糙米粥。米汤浓白醇厚,勾出屋里两个躲懒的大馋虫。
“爹爹!”
“叔儿!”
“嗯,去净好面来用朝食。”
“是,爹。”
占喜打上温水,给他们洁面。米粥一滚她就舀起来放桌上晾凉,现在喝正好不烫口。
她趁空还去外头空地揪了把自出的野菜,择弄干净,就着锅里沸水滚上一遭,迅速捞出过凉。篮子里卧着赵有才前日自集上回来补满来的鸡蛋,她小心翼翼拿出一颗。
灶堂里火未灭,锅热倒油,蛋壳磕上碗沿破开,‘刺啦’一声,蛋液滚进油里,占喜赶忙拿筷子划散,谨防鸡蛋结成厚块。待熟透盛起,连同挤干多余水分的马兰头一起,切成寸长。洒撮盐,浇上鱼露、热油划拉两圈,小味儿一闻,清香扑鼻。
“叔儿,尝尝。这是马兰头,吃了对身体好。”
赵有才拨了一筷子,尝着味道:“你爷果真没说错。”
“我爷说什么?”
赵有才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饼,呼哧呼哧将碗中米粥喝尽,叮嘱道:“寅儿你吃完帮着将院里的菜地垦出来,爹出找些菜秧种。”他抹了把嘴,又道:“喜儿……你看着天,热了就歇歇,晚些弄也没事。家里交给你,我去看看就回。”
“我晓得的,叔儿,您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