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功画完人像,走出大理寺,准备前往皇宫复命和询问杀手事宜,不想,刚出门看见大理寺门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他。
“上官大人……”
看到上官仪,徐有功脚步迟钝。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目光沉重。
上官仪出来,代表武则天应当过得很不如意,至少,她“杀人”的事会被提上来,而这不过是他演的戏…
“多亏徐大人啊,老朽才能早日出来,徐老弟,请受上官一拜!”上官仪行大礼,徐有功只觉心口闷着口气,退开几步,“非我救你,下官也刚回。”
虽然他离开前很震惊,想过找上官仪,可如今……风向变了,他的心也跟着扭转。
上官仪愣了下,苦笑,“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啊!”就算没有,也没必要说出来吧!
徐有功忽道:“天后陛下,和您一样蒙冤。”
上官仪本喜笑颜开,脸色刷得冷淡,“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那妖后——”
徐有功打断他的话道:“大人慎言,下官奉旨查案,所查内容,与天后并无关系,倒是……与李孝有些相关,这点和上官大人说的不差,不过……”
李孝那边没有看到兵器,兵甲,什么都没有,这些徐有功是意料之外,盲猜是弄到了李素节那边,但是暂时还没有证据。
上官仪则皱眉道:“老朽也得到消息,说二皇子……可除了天后,普天之下,还有谁会杀他?
“徐有功,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被天后也给骗了,那女人,不,那庶民已是武氏,武氏奸诈狡猾,弄权朝野,最会花言巧语,她的野心勃勃,你可别被骗了!”
武氏……庶民……了吗?
徐有功很不想承认,之前怀疑武则天的是他,可想要给武则天伸冤的还是他。
“武氏花容月貌,可心思歹毒,从前害死王皇后,萧淑妃!更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来换取皇上的同情,其心可诛,其人歹毒!你可切莫要……”上官仪还在喋喋不休,徐有功再次打断,“上官大人,下官有一请教。”
上官仪皱眉道,“请讲。”
徐有功注视他的眼道:“如果说,这时,下官再进去,再挨五十下,提出给天后平反冤情……可以劳烦您收尸么?”
“……”
上官仪看徐有功像是傻子,顿了顿,想起来初见他怼许敬宗那憨货的样子,一口一律,也不傻啊!
“听闻您与陛下交好,若我死了,劳烦转达,徐某无牵无挂,与所有人断绝关系,死我一人足以。”
说完再度礼拜,徐有功就要往里走,被上官仪直接一把手拉扯住。
“疯了,你疯了!!徐有功你!”
他哪里抓得住徐有功,徐有功甩开他,大步走回去,击鼓鸣冤,这次——
为天后平冤。
“咚咚咚咚——”
鼓声传荡之中,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圣上传旨,宣徐有功,上官仪,即刻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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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长安最负盛景的必是皇宫。
高耸宫墙内,金碧辉煌的屋脊,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金光,若金龙伏憩,稍迟便能腾云驾雾,飞出殿宇楼阁入云霄。
错落有致的长廊盘桓,雕梁画栋精雕细琢,官员,宫女,太监穿梭其中,衣着华丽,徐有功却脑子里都是腐败两个字,外面多少平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是以,左右之间,绿树成荫,秋内百花,池中碧水映天清,徐有功也没有兴趣多看一眼。
直到——
面见李治。
李治眼看着徐有功,瘦削,冷漠,刚毅,寡言,身型倒端正,所以哪怕衣服不是朝服,这般系得一丝不苟,简单,更凸显气质卓然。
当然,也和书信里传达的消息一致:
一看就知道很不近人情!
“微臣徐有功叩见陛下!”
两道锋利浓眉下,徐有功眼神冷漠,声也冷,说完,跪下,然后被叫起身,整个人,行事清冷,疏离,可等抬眉,目光犀利得完全就是……霄冬至培养出来的翻版。
不过,霄冬至就没有他幸运了,而让李治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个霄冬至是真摆了他一道!
当年霄冬至为皇室拼命时,曾一剑破千关,也是那时,李治对他起了忌惮,后来,把他安排到徐家,去做那件事……
“把霄家,安插到徐家,是朕的想法,朕舆图用霄家的人好好整肃朝纲,这是个长久的计谋,然而,杀机重重,参与的朝臣,从上到下,不说几十也有近百,更别提世家,权贵…所以,当霄冬至答应做那件事开始,从收敛第一份材料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一定活不成……所以,最后事情就变得不受控制了。”
李治是先面见的徐有功,徐有功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及说,就被李治突然的一通话,说蒙了。
“上官仪,他手中捏着的那份卷宗是朕让人改过的,真正的案件真相——”
李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徐有功整个人呆住,有些东西,好想不明白,又好似浮出水面,莫名凉意浸透他五脏六腑时,李治接着讲——
“霄冬至死后,世上只有朕一人知道他真正的死因。朕要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他是为了统计地和税而死,朕也已写下来为他平反的书,但是,徐有功……朕要你十五年后再来翻案。”
徐有功在这里才终于回过神,眼底没有丝毫的光,“十五年?”
他会不会死在这群大臣前面先不说,这群老臣又会不会先死?
可李治只自顾自的往下说,“你知道,我们大唐的土地有多少吗?一万两千万……可是,去掉高山,沙漠,沼泽,湖泊,这些就去掉了几乎九成,剩下的一成用来耕地。可笑么?这就是你大哥统计的数,而你又知道,这一成的地……有多少在真正的庶民百姓手中?”
徐有功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什么,可是……他还是拘泥于前面的十五年,“这与十五年有何关联?”
李治叹口气,眼底有些烦躁,压下去,耐心道:“是人都会死,何必执着什么时候死?让他们活着受尽折磨不是更好吗?那一成耕地又有过半的在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