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是你们的敌人呢?若是他是世人眼中的反贼,恶人呢?”她看着镜子里与母亲相似的眉眼。
谢夫人手上动作停了停。
没有说话。
她知道了。
“魏承非吾女良配。”
谢夫人神色认真。
“无论从前你们有什么交集过往,日后也要一别两宽,你的堂妹,在幽州就曾受到魏承蹂躏,每每提及此事,她总是不敢细说,想来其中有不少见不得人的腌臜之事。”
“魏承所谋绝不在小小北地,他的野心,比你想象的要大,他可能想要缔造一个能将权力完全集权在他一人手中的政权,这样的人,成则王,败则寇,不是霸主便是暴君。”
谢夫人声音柔和:“要嫁给一个一直很好的人,而不是嫁一个只对你好的人,万一日后色衰爱弛,他坐高台,你如何保证他能依旧待你初心不改?”
她如今对面前的母亲感情很是复杂。
从一开始的孺慕之情,到后来见到她对碧琇的死冷漠淡然,甚至对于她的请求,也丝毫改变不了她的心意时的失望。
到这几日她牵着自己的手,殷殷地唤自己“女儿”,给她添衣置院,带着她一一见过人精似的祖父和长辈们,如今又谆谆教导她女子的生存之道时,那颗已经被束之高阁许久的心里,又突兀地生出一丝希冀来。
这是沈母从没有带给过她的体验。
睿智,温和,且适时的冷血。
心底干涸枯萎的人总是希望有人能毫不保留的爱自己,就算只是一丝柴薪的余烬,也会引得他们像是扑火的飞蛾,张开翅膀拥抱滚烫的火堆。
魏承和爹娘比起来,孰轻孰重?
自然是血缘更胜一筹。
母亲对她的爱是真真切切的,不仅是因为爱,更因为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血肉,血脉相连的作用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犯了错,父母会替她遮掩,她曾有不堪示人的过往,父母亲也从来不在她面前提及。
就像她对沛霖。
一想起那个孩子,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她即将在家族和魏承之中选择站在家族这一边。
她甚至已经可以预料到他得知此事后的情形。
雷霆万顷之怒都不足以形容。
血脉之间的联系不可隔断,就比如他与沛霖,王家与她。
既然注定无法握手言和,魏承也不会为她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她又该如何应对这场雷霆之怒?
一阵凉风裹胁着蔷薇香气,屋内的水晶帘被吹动得哗啦响起。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院外的仆妇轻手轻脚进来禀报。
“夫人,三房那位小姐还是不肯试穿嫁衣。”
谢夫人将银霄脑后的头发挽起一个精致简单的鬓,闻言皱眉:“那便不用试了,大一些小一些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只穿一日。”
那仆妇躬身退下。
银霄忽然道:“既然她这般不愿,不如我替她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