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王喟叹一声,望着满殿雕梁画栋,最后视线落到坐在御座上,强自镇定的女人身上。</p>
他还没开口,又有铁甲军士将中书省和尚书台还有太常寺卿等官员押解上殿。</p>
衣料在光滑的青玉地砖上拖动的声音清晰可闻。</p>
“山阴王有事,可以等他回来再说。”</p>
女人鬓边的黄金流苏微微颤动。</p>
“等他?”山阴王摇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p>
她张了张嘴,也给不出确定的答复。</p>
“要不是你!”阳山郡主一脸怨恨地瞪着她,眼睛红肿,“他不会生死不明!”</p>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他!”</p>
阳山郡主哭出声,哭得梨花带雨:“豫章王的旧部就蛰伏在江南江北,还有,他为了扶持你的儿子,得罪了多少宗室的人,谁知道这次有多少人参与了,他们现在都开始开庆功宴了!”</p>
“你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你都帮不了他!”</p>
银霄虽然也愁肠百结,因为魏承的事情日日心神不宁,可是看到阳山郡主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气血逆流,太阳穴跳了跳。</p>
失踪的是她的男人好吗?</p>
你一个郡主,还没嫁过来呢,就这样哭得比她还惨真的好吗?</p>
山阴王你真的要好好管管你女儿了啊,你女儿是不是缺父爱了啊,魏承比她大十八九岁啊!山阴国是没好男人了吗?</p>
说她整日吃喝玩乐,什么也不知道。</p>
她认真想了一瞬,心里也承认自己确实每日吃喝玩乐,对他平日里做的事情之大概知道一些。</p>
他也有意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瞒着她。</p>
这点没法反驳。</p>
山阴王也觉得自己女儿有些不对劲了些,叹了口气,挥挥袖子:“玉儿,你先出去,找你哥哥们,这里有父王就够了。”</p>
张牙舞爪的阳山郡主气焰压下了许多,又不甘心地瞪了仍旧坐在上头的女人,临走时用嘴巴无声说:“看你能悠哉到什么时候。”</p>
银霄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玉玺,猜到山阴王大约的来意。</p>
“娘娘节哀啊。”</p>
山阴王道。</p>
节哀,尸体都没找到,节什么哀,她扯了扯嘴角。</p>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还没有盖棺定论,这样的话说得太早了。”</p>
“你们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宫来,就不怕他回来跟你算账?”</p>
山阴王似乎笑了笑,觉得她太天真,又或许是被人保护得太好,原有的棱角早已经被磨平,对外人没有任何的杀伤力。</p>
“不是闯宫。”他解释道:“只是暂时替丞相监国。”</p>
“总不能将朝政真的交到一个九岁小儿手里,那对天下百姓太不负责了。”</p>
“那也轮不到你!”银霄沉声道:“还有朝中的百官,还有我——”</p>
“你吗?”</p>
他似乎觉得有些可笑,毫不掩饰地带着轻视的语气道:“娘娘说得出均田令的利弊么?富商豪族兼并土地,朝廷应当如何处置才能在豪强和贫农之间求取一个平衡?”</p>
“娘娘清楚一个县一年的税收是多少么?知道如今大胤普通百姓之家一年花费开支平均是多少么,如今军中一年马匹骡马耗费几何?军械火药耗费多少,一年军饷又要多少?税收弥补不上军饷和朝廷开支该如何?”</p>
一直吊儿郎当的山阴王忽然连珠带炮地问了她一长串的问题,她被问得张口结舌。</p>
“娘娘都不知道。”</p>
他惋惜道:“连这些都不知道,如何能帮助陛下监国呢。”</p>
中年男人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她的惶然,施舍几分好意,安慰她:“娘娘也不用担心,只是‘替’丞相监国罢了,毕竟陛下姓李,还是自家人帮忙靠谱,娘娘的衣食自然不会有短缺,该给您的,少不了。”</p>
“要是我不同意呢?”</p>
山阴王摇摇头:“本王劝娘娘最好好好考虑,陛下和魏女君,还有娘娘寝殿里的那个小殿下,都还小,娘娘把玉玺安然无恙地交给我,咱们还能好好说话,非要走到动兵戈的那一步——”</p>
“如今我的人就在洛阳城外三十里地安营扎寨,随时都能进城。”</p>
“娘娘也不必担心以后的事情,三天之内,西郊行宫就能辟出来做娘娘和孩子的住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