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淮北自治？</p>
五月中旬，暑气渐生。</p>
大齐皇子、鲁王刘麟近来的脾气也像这天气一般，越发暴躁。</p>
项城之事已有十余日，据陈州知府报，如今城外已聚集各地士子两千余人，白日里他们游街、围堵查案钦差驻地叫骂，夜里便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常有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p>
刚开始，他们还没这般嚣张，这一切皆从路安侯发声以后开始。</p>
想起此事，刘麟便恨的牙痒痒，那路安侯表面上是要护佑‘大齐国本’，实则却是在和他唱反调。</p>
可路安侯的话，确实有用.他开口后，陈州厢军、民壮，甚至知府再不敢强行阻拦士子.</p>
十四日，项城之事尚未平息，河北路又突生变故。</p>
已蛰伏近半年未有动作的叛军王彦，忽然率部自太行山南麓杀出。</p>
因刘麟带走了原本驻防河北路的靖难军主力，河北路防守空虚，王彦军四日南进二百里，于十八日兵临黄河岔流北岸的卫州，距东京城仅二百余里。</p>
若叛军顺利渡河，马军一日夜间可兵临东京城下。</p>
他们看的清楚项城之事中推波助澜的蔡州五日谈、为闹事士子提供便利的所谓‘非官府组织’，背后都有节帅府的影子。</p>
再者，那师长、府衙乃至百姓的评分，前三甲获得奖学金.这不就是缩水版的科举么.</p>
蔡州府衙不嫌麻烦，搞出这种好玩的事物为士子服务，同样赢得了别府士子们的好感。</p>
数十息后，夏志忠归于平静。</p>
“.”</p>
起初，刘麟坚决反对此法。</p>
“去！为何不去？我走了，妖魔鬼怪才敢跳出来了，咱们一网打尽，免得再费心费力四处捉拿。”</p>
二进花厅，正中圆案上已摆好几样精致小菜，一壶好酒。</p>
南北同时生乱，一时间，东京城内人心惶惶，有些胆小怕事之人已带着细软搬到了乡下，立国十一载的大齐颇有些风雨飘摇、行将末路之意。</p>
这家客栈档次不低，除了有普通客房，后院还被隔成了数座小院，好满足客人商谈要事的隐私需求。</p>
受宠若惊的夏志忠忙不迭双手接了，激动的微微哽咽。</p>
宋元松一句话让气氛沉闷下来，亳州士子谭融道不禁有感而发道：“陈兄，你说，我们亳州怎样才能有你们蔡州那般万象更新之风貌啊.”</p>
“近日来，闹的沸沸扬扬的项城一事，夏寻访难道没听说？”</p>
“吴大人？”</p>
五月二十二，下午申时。</p>
钱亿年本想劝阻刘麟尽量不要在此敏感时机离京，但稍一思索，想到皇上虽口不能言，近来病情却算平稳，短时内应该不会有甚变故。</p>
因此刘麟至今未能下定决心</p>
可今时不同往日，眼瞅项城事件愈演愈烈，刘麟也不得不暂时忽略郦琼的感受。</p>
两碗酒下肚，唐州士子宋元松又忍不住牢骚起来。</p>
印象中的蔡州城和大齐其他府城没甚两样，可眼前尚未入城，只一个码头，那股繁华气息便扑面而来。</p>
钱亿年见此，只得情真意切道：“殿下，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次查案乃殿下主导，那颍川陈景安又在报纸上煽风点火，暗暗将士人怒火往殿下身上引。若不断臂求生，恐与士人生出嫌隙，于鲁王将来龙登九五百害无一利！该低头时需低头啊！”</p>
与他一同下船的，有宿州怀远县乡绅卢远举二子、韩骏家的管事等人。</p>
只不过，拿来引诱陈初的山东路泰宁军地盘这块饵原本的主人郦琼，却相当不乐意。</p>
提着最后一口气，夏志忠往前爬了几尺，吃力抬臂想要抓吴维光的衣襟，此时依旧保持着良好仪态的吴维光，不疾不徐后退一步，让夏志忠抓了个空。</p>
管理一村，虽算不得什么高大上的事情，但士子读书就是为了做官，能如愿的却又寥寥无几。</p>
四周士子当即七嘴八舌问道：“除非怎样啊？陈兄快说啊.”</p>
“你！我要见鲁王！”</p>
如今，朝廷尚未对项城一事明确表态，他陈初却迫不及待跳出来帮士子撑腰。</p>
夏志忠和十八亲军的命，终于要为项城一事画上句号，城外有吃有喝有玩伴的两千士子，再也没有继续派对的借口了。</p>
“.”</p>
连吃三杯吴尚书敬酒，两人围桌坐了，夏志忠才得空向吴维光说起二十多日来的经历。</p>
至此，夏志忠终于在生机断绝前认命一般停止了挣扎，犹如死鱼一般趴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何至于此.我都是为了朝廷.何至于此我都是为了鲁王.何至于此”</p>
但这话，谁敢说.</p>
如今他们尚年轻，还没学会阿谀奉承，鄙视汲汲营营。</p>
陈英俊豪饮一碗，故意一顿。</p>
“哎，项城一事，殴杀士子的亲军需伏法，而‘寻访’这件事”</p>
“呃”被唤回了神的吴维光稍稍沉吟，却道：“我已知晓了，接下来会由兴文接手此事，不会让夏寻访的心血白费”</p>
一行人入内，院门后两名身穿青灰仆人衣裳的汉子便掩上了门。</p>
下一刻，吴维光似有所感，低头一看，两尺外夏志忠口鼻中流出的鲜血顺着砖缝蜿蜒到了脚下</p>
靴底已染上了一抹血污.从始至终一直温文淡然的吴维光见此，突然气急败坏起来，一步走到夏志忠身旁，使劲在他后背上蹭了蹭靴底血污。</p>
“好吧，明日我再亲自与郦将军谈一谈。”</p>
蔡州城东，因商旅往来催生出了巨大的服务业需求。</p>
众人赶忙跟着打起了哈哈，就此揭过。</p>
绕口却精准！</p>
西门恭没太听懂，只关切怎样应对，“老五到底去不去？”</p>
翌日，五月二十四。</p>
外人或许不明白钱尚书所言何事，但刘麟却清楚，娘舅说的是至今仍‘身陷虎穴’的吴维光所献计策.以剿贼之名调陈初离蔡入鲁。</p>
这便是夏志忠外出近月取得的成果.联络淮北忠义！</p>
五月二十三。</p>
夏志忠豁然起身，却忽觉鼻腔中一股温热滑腻蜿蜒而下，迷茫间抬手一抹，却见一手鲜血。</p>
总想着有朝一日学成文武艺，报效国家.但大齐，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啊。</p>
夏志忠带着人穿过厅堂、连廊，一直走到后院深处才拐进一座僻静小院。</p>
士子们年岁大多不算大，正处于一生中独立意识最旺盛的年龄。</p>
卢二郎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院门，不由紧张的看向了夏志忠，后者示意几人放松，这才指向那清瘦中年，低声介绍道：“诸位莫慌，眼前的便是蔡州知府孙大人。城内议事多有不便，吴大人才选在了此处.”</p>
说罢，吴维光走到桌前，亲自倒了一杯酒，举到夏志忠身前，肃声道：“夏大人为国事不辞辛劳，奔波淮北，当敬你一杯！”</p>
有这种可以实操的经历，未尝不是人生中一笔宝贵财富。</p>
见刘麟应下，钱亿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道：“项城那边，鲁王也要做出取舍了.”</p>
所以，不将陈初暂时调离，项城一事断不会轻易平息。</p>
“哎，咱这大齐朝堂谄媚金人，官吏欺压百姓，想不到竟还有蔡州这等去处，待日后我定要去亲眼看一看.”</p>
再者，刘麟若率军解了卫州之围，也好稳定京城人心，朝廷还可借此鼓吹一番鲁王军功，以修补他因项城一事而折损的威望</p>
不管怎想，此事都利大于弊，钱亿年斟酌再三，终于道：“也好，殿下一切小心。”</p>
四周霎时安静。</p>
见吴大人如此看重自己，夏志忠不由感动，“吴大人！下官幸不辱命！”</p>
依旧站在原地的吴维光居高临下道：“这，本就是鲁王的意思啊。”</p>
并留下自白罪状遗书.遗书有言，寻访一职只为巡察各地不法之事，那‘寻芳’一事，并非朝廷政策，全是他私欲作祟，这才假借朝廷之名行此龌龊。</p>
“甥儿记下了，京城诸事，便拜托舅父了！”</p>
项城死了九名士子，亲军出十八人偿命.一换二。</p>
陈英朗环视众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呵呵，除非有路安侯这等英雄振臂一呼，促成淮北自治”</p>
一个夏志忠好杀，但大齐的病根在朝堂，在鲁王那帮习惯了对金人卑躬屈膝之辈。</p>
再想起前段时间，陈州厢军围营，也是驻在蔡州的路安侯一句‘勿谓言之不预’，吓得厢军当天便撤了回去.</p>
这蔡州文风鼎盛，武功强横，很有些盛世大唐的味道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