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衣服破了</p>
辰时初，福元宫寝殿。</p>
晨曦透过窗棂上繁复的双交四椀菱花图案，在地面上斜映出一朵朵落花。</p>
刚刚睡醒的嘉柔望着正上方的黄色帐幔，有些迷茫.</p>
她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件大事，却因宿醉后的混沌大脑，记忆混乱不连贯。</p>
零碎梦境里，有撕裂一般的痛楚，也有如同一叶扁舟在巨浪中的颠簸，还有温暖怀抱的安眠。</p>
侧头看了眼天色，嘉柔撑着疲惫的身子起床，寝被滑落，这才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随后身下传来的微微不适，让她下意识掀开了被子。</p>
却见床单上一片凌乱，点点桃斑，触目惊心。</p>
嘉柔一怔，昨晚记忆瞬间霎那间涌入了脑海</p>
足足在床上呆坐了几十息，嘉柔才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似的，一件一件寻回自己的肚兜、抹胸、里衣、外裳、襦裙.再缓慢的一件件穿上去。</p>
原本颇为平静的脸色，却在发现自己那件好看的鹅黄外裳破了一个洞之后，嘉柔忽地鼻子一酸，丹凤眼内的泪水便如同溃坝洪水一般滚滚而下。</p>
不用说，这衣裳定是那讨厌国贼昨晚扯破的！</p>
刚开始，嘉柔咬着嘴唇硬憋着不发出哭声，但不久，便发出了压抑哭声。</p>
随后，压抑哭声变作哽咽呜咽，再变成呜呜大哭，直至最后变成哇哇嚎啕。</p>
黄豆豆去了前殿支应，今早刚喊过来当值的两名小宫女，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p>
闻听殿内公主哭声，急忙走了进来，却见.衣裳穿了一半的殿下，抱膝坐在床榻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p>
一名宫女大着胆子上前着急问了道：“殿下.这是怎了？可是不舒服么，要不要叫御医前来看诊？”</p>
一听这个，嘉柔登时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p>
她对男女之事的了解，仅限知晓自己失了身。</p>
她担心请御医来，会被把脉诊断出这桩事实。</p>
可那宫女见状，更奇怪了，不由道：“殿下到底是怎了呀？”</p>
是呀，大早上的，好端端谁坐在被窝里哭鼻子呀！</p>
嘉柔既不敢对人说昨晚之事，又不敢乱说昨夜布置的女跤手全然没有一点动静，此时想来，计谋定然是被识破了。</p>
那些女跤手是嘉柔在宫中唯一的班底，此刻眼前这两名宫女，她可不敢信任。</p>
想到这些，嘉柔抽抽噎噎拎起了那件鹅黄外裳，指着上头的破洞哭道：“我本宫的衣裳破了，我最最喜欢这件了。”</p>
“.”</p>
“.”</p>
两名小宫女无声对视一眼，心中忍不住对嘉柔腹诽道：老天爷，至于么！一件衣裳而已殿下坐拥天下，坏了一件衣裳便哭成这般模样，皇家女儿，竟这般娇气！</p>
外间，晨阳初升，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如洗。</p>
看来，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p>
前殿大庆殿内，久候殿下不至，百官已在黄豆豆‘殿下微恙，今日罢朝’的吆喝声中，退出了皇城。</p>
彻夜未归的陈初回到楚王府，在蔡婳狐疑的目光中，他没在家中多待，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城外牟驼岗马营。</p>
牟驼岗为禁军马军养马之所，面积格外广阔。</p>
几日前，一支行事颇为隐秘的队伍进驻马营后，此地便时常在晴空万里的情况下发出隆隆响雷，十分稀奇。</p>
陈初到来时，天雷营营正武同、副营正林承福正在指挥全营封裹军械，以备明日出征。</p>
天雷营在淮北军中的正式番号为淮北节帅府直属炮营，但本营兄弟都觉着‘炮营’听起来不够气派威武，私下自称为天雷营，时日久了，淮北高层便也跟着喊起了天雷营。</p>
营正武同，陈初亲军出身；副营正林承福刚满十九，其父林丰，当年桐山之乱时血洒小石岭，林承福又是蓝翔学堂首批毕业生。</p>
毕业后，跟随烟火局黄恢宏学艺一年，这才与武同一起建起了天雷营。</p>
林承福可算作淮北系最根正苗红的嫡系。</p>
从他和武同的出身不难看出，陈初多重视这天雷营。</p>
天雷营有两种主武器，一种为三寸炮，发射九斤弹，铜铸炮身重一千八百斤，全营配备二十六门。</p>
另一种为五寸炮，重三千余斤，全营配备十六门。</p>
因辎重运输要求，标准五百人一营的编制在天雷营变成了千人，其中一半人员负责驽马饲喂、驭车、装运等等后勤工作。</p>
自从数年前，黄恢宏在无限制预算下研制出威力远胜以往的火药后，铸炮一事便提到了日程。</p>
冶铁所成立后，更是加快了进程。</p>
本来陈初希望冶铁所能做出铁炮，但至今铁炮因材质问题始终承受不了射程千米以上的膛压，试验中出现了数次炸膛事件，有研究人员死伤。</p>
为了快速形成战斗力，不得已回归到了铜这种更贵、更重，但延展性更好的材质。</p>
毕竟，这种金属有货币属性，一门门铜炮便是一堆堆的钱</p>
若不是淮北民间已适应了货票交易，只怕淮北军大肆采买铜器的行为会在当地造成货币紧缩。</p>
明日出征，是天雷营首次登场，武同、林承福自然知道陈初在天雷营上砸了多少钱，纷纷憋着劲想要来场一鸣惊人的表演。</p>
是以，当陈初要求他们现场演练一番的时候，副营正兼技术骨干林承福当即主动请缨，带着军士为陈初演示了从行军状态到战斗状态的全套操作。</p>
行军状态的铜炮安放在特别加固的大车上，车上有契合铜炮的木模，以纺织运输过程中，炮身颠簸。</p>
两名军士跳上大车，麻利拆卸油布制成的炮衣。</p>
另有一队军士迅速在地上挖出三个两尺多深的竖坑，随后抬来三根大腿粗的木材，一头埋入竖坑内压紧，另一头于空中相交固定。</p>
再挂上滑落组，便形成了一个简易吊车.</p>
吊运炮身，将炮身装在炮架上，填药、装弹，最后林承福伸直右臂，竖起大拇指，以跳眼测距法瞄准。</p>
最后开炮.</p>
一直默默数着数的陈初，粗略测算出，从遇敌到开炮，至少需要一刻钟的时间。</p>
如果是野战，移速甚慢的天雷营基本发挥不出多大作用.也就能在敌人不知道这玩意儿时啥、未作防备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让天雷营从容完成阵地布置。</p>
不过，作为城防，提前将炮位固定于一处，倒更有用。</p>
这边，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后，随着黑烟散去，两里多外的一块巨石上出现了一个明显豁口。</p>
林承福一脸兴奋，走到陈初身前，抱拳道：“校长，幸不辱命，一发击中！”</p>
就算陈初不算太满意，也没泼冷水，笑道：“不错！待日后上了战场，不可惊慌！不要给咱淮北军丢人，不要辱没了你爹爹的威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