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放心!”陆元恪连忙保证道。</p>
两人算上吃汉堡,再坐在台阶上叙话,在经略府前待了足有小半时辰,正打算离开时,却见一清瘦中年妇人款款上前,翩翩一礼后,礼貌问道:“敢问这位小郎君,此处可是陈讳景彦公府上?”</p>
陈英朗即便随性无拘,但世家养出的礼节却不会忘,忙拱手回礼道:“此处正是小生伯父府邸,不知夫人是.”</p>
“哦?”这妇人微微一怔,没想到这郎君竟是陈景彦的侄子,不由笑了笑,以长辈口吻道:“我姓李,号易安,烦请贤侄通禀一声,便说故人来访”</p>
“.”陈英朗当场愣住。</p>
<div class="contentadv"> 可旁边的陆元恪已跳了起来,惊呼道:“前辈莫非是那天下第一女词的易安居士!”</p>
酉时三刻,日头偏西。</p>
经略府后宅花厅,近来官运亨通的陈景彦一脸严肃的坐在主位上,捋须道:“待家从父,出嫁从夫,在王府里需得收收你那小性子,元章日理万机,阿瑜需多多辅助于他”</p>
“是,爹爹,女儿晓得啦.”</p>
阿瑜和娘亲对视一眼,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谭氏忍俊不禁。</p>
离蔡近两个月,好不容易回家来看看爹娘,爹爹偏偏要做出一副严父姿态,回回都要将这几句已说了无数遍的话翻出来再讲一回。</p>
谭氏笑吟吟替阿瑜解围道:“阿瑜自小聪慧,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你没见贤婿此次进京就带了阿瑜一人么,贤婿疼爱家人是出了名的,官人少操些心吧。”</p>
“元章值得托付,我看人还是很准的.”</p>
陈景彦这句刚出口,阿瑜便悄悄背过脸用只有娘亲能看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p>
当年要不是爹爹不许她为‘都统制’妾室,阿瑜至少能早进门一年.如今还好意思说自己看人准?</p>
谭氏被女儿搞怪的模样逗得一乐。</p>
对母女互动完全没有察觉的陈景彦继续道:“但王府后宅并非如咱家一般简单,上头有王妃,蔡家三娘性子又强,阿瑜需学会相处之道”</p>
都是些老调重弹的话题,阿瑜既听得腻了,又知爹爹这边给不了什么主意,便主动岔开话题道:“爹爹,说起来,像爹爹这般专情的男子可不多哟。一辈子只我娘一个女人.”</p>
这话说到了老陈的心坎上,保养得当的面庞上些许细纹被笑容挤压的深刻了许多,只见他捋须自得道:“你要说爹爹没元章有魄力,爹爹认下。但论起专情,莫说是元章,便是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和为父相比?”</p>
“.”谭氏见夫君那得意嘴脸,张口想说什么,话未出口却听院内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大伯!大伯!易安居士到访!您甚时候和她认识了?”</p>
话音未落,陈英朗已经冲进了厅内。</p>
面色涨红,显然是激动极了.</p>
陈景彦一怔,脱口而出道:“照儿来了蔡州?”</p>
尚处于极度亢奋中的陈英朗没听出这称呼的猫腻,径直道:“大伯,易安居士找您!您真牛”</p>
好嘛,半辈子没被侄子当面夸奖过的陈景彦,因为认识易安居士,便得了一句‘真牛’的夸奖。</p>
陈景彦却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装,抬步就要出迎。</p>
“咳咳!”</p>
却猛听身后两声夹杂着极度不悦的咳嗽声这才想起,发妻还在此处。</p>
“呵呵.”陈景彦回身,尬笑一声,强行解释道:“少年故友来访,一时忘形了些.夫人可要与她见面么?”</p>
谭氏冷着脸起身,不假思索道:“既然是少年故友,妾身自然要陪官人见客。”</p>
说罢,便前迈了一步,可随后,像是不自信一般,转身又拉上了女儿,“阿瑜,走,陪娘去见见你爹爹的少年故友!”</p>
“啊?”</p>
阿瑜明显看出有问题了,特别是娘亲那句‘陪娘去见见’,而不是‘陪爹娘去见见’。</p>
娘亲这是不自信了呀,才要带上她这位楚王侧妃来撑场面。</p>
难道爹爹和天下闻名的‘第一女词’有甚故事?</p>
阿瑜狐疑的瞄了一眼故作镇定的、世上少找的专情爹爹。</p>
是夜,王府柔芷园。</p>
“.爹爹慌张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哈哈哈,叔叔没见娘亲如临大敌的模样。却不料,人家只是来求爹爹帮忙寻回当年在淮北丢失的金石字画,哈哈哈.”</p>
春风一度后,阿瑜窝在陈初怀里说起今日傍晚那一幕,笑的没心没肺。</p>
“难不成,这位当世才女是你爹爹的白月光?”</p>
陈初笑道,阿瑜聪慧,马上从语境中理解了白月光的含义,也跟着笑道:“这事我怎好开口问爹娘,但我猜测,爹爹少年时许是仰慕过李居士.”</p>
说到此处,阿瑜忽然叹了一回,感怀道:“我虽未见过李居士青春时,但听说过她当年是位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如今,却也老了”</p>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陈初随着阿瑜的感怀,随口吟道。</p>
“咦!好词,全文呢?”</p>
“呃只这一句。”</p>
“一句也需记下!”</p>
成婚至今,阿瑜也没褪去对陈初的小崇拜,偶听这一佳句,便披衣起床,研磨铺纸,誊写下来。</p>
阿瑜早有计划,准备将陈初隔三差五蹦出的佳句好词都记录下来,以后夫妻一起补全,帮陈初出本诗集之类的。</p>
好让天下人看看.我家叔叔可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他的长处,多着哩,只不过不爱像那沽名钓誉之辈人前显摆而已。</p>
不多时,十余字书写完毕,阿瑜又看了几遍,文艺少女最易和文字共情,竟因这句词惆怅起来,“说起来,李居士命运多舛当年随夫君南撤时,费了半生心血收藏的书画金石被贼寇所劫,一年后,其夫在临安郁郁而终。</p>
李居士寡居数年后再嫁小吏张汝舟,却所托非人,那张汝舟骗光了李居士的余财后,得知她多年收藏早已遗失,竟日日对其拳脚相向李居士一怒之下告官揭发张汝舟收受贿赂。</p>
但周律有载:妻告夫,须刑徒两年.李居士仍不惜鱼死网破。若非家人搭救,只怕已死在了狱中.”</p>
阿瑜幼时便素有才女之名,可能这位天下第一才女的遭遇,引起了阿瑜的感慨;也可能,是觉着世道律法对女子不公。</p>
总之,随着讲述李居士的遭遇,阿瑜情绪低落下来。</p>
“她如今怎样了?”陈初忽问道。</p>
阿瑜又是一叹,道:“如今李居士身无余财,当年丢失的书画金石只怕早已洗白,便是她找到爹爹,也是难办。总不能以十几年前的劫案为名,强行从别人家中将字画金石拿走吧。想要寻回来,只能花钱购买了”</p>
陈初枕着胳膊望着床帐思索片刻,却道:“阿瑜,你可以给李居士带个话,我可以出钱帮她将那批金石字画买回来,但她要答应我一个条件。”</p>
“甚条件?”阿瑜奇怪道。</p>
“让她帮我在蔡州建起一座博物馆,由她来做馆长。”</p>
“叔叔,这博物馆是.”</p>
“祖宗珍宝,该属于华夏全族,而今却散落于豪商大户之中,为一家一人所有,等闲民众不得见。我想将各地贵重古物搜罗过来,建一馆阁,妥善保存,凡我华夏子孙皆可瞻仰,领略先祖之神奇造化”</p>
这件事听起来蛮雄壮,但阿瑜却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不由歪着头看向了陈初,像是等待解答的乖巧学童。</p>
那副可爱模样,很容易满足男人的虚荣心。</p>
陈初接着解释道:“民族认同的由来,一则源自先祖横扫八方的强盛武功,一则源于先祖创造的璀璨文化.无形文化如诸子百家之思想,有形文化便是叹为观止的精奇古物”</p>
阿瑜从书桌旁缓缓走回床边坐下,道:“叔叔要建这博物馆,是想让大家看过以后觉着,做我华夏苗裔是件值得自豪之事如此这般,后世子孙才会不齿为异族驱使?”</p>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p>
盟主加更送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