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大人何必动怒,都是为了陛下办差,在哪儿做事都是一样的嘛!”
刘健轻笑着坐了下去,只是不再提及调王鏊去内阁一事。
有些事情,说一次可能是玩笑话,但说两次说三次,那就是来真的了。
马文升说的不错,他还没有死,这不要试图激怒一位天官大人。
眼见两位巨头正在交锋,王鏊识趣地就准备转身离去。
至于方才元辅大人所提及的入阁一事,王鏊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进入内阁,与留在吏部,代表着两种不同的道路。
或许入阁之后可被私底下敬称为“相”,但是真正要论实权的话,大明部寺监,没有任何一个比得过吏部!
然而正当他准备离去的时候,马文升却是冷声开了口。
“不用离去,就在一旁听着!”
“多听听这些,对你日后执掌吏部有用!”
听到这话,王鏊上前关好房门,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马文升身后。
见此情形,刘健笑而不语,他很清楚这是马文升的反击,想要以此证明王鏊的选择。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接下来这场会晤。
刘健拿起王鏊的黑子,自顾自地落子,继续下起了这场残局。
“天官大人,近些日子身体可好?”
“呵呵!”马文升冷笑了一声,“怎么?巴不得老夫赶快去死,好让你内阁独揽大权是吧?”
“嘿,老夫偏偏就不死,就要咬着牙撑着,气死你这个匹夫!”
私底下关起门来交流,言语之中也就没有了那些顾忌。
更何况马文升一向脾气火爆,行事雷厉风行,本身就看不惯刘健,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
事实上,马文升与刘健之间的恩怨,主要还是因为内阁权柄扩增的问题。
内阁自从拥有了票拟之权后,权柄与日俱增,加之又有人故意培植党羽,致使现如今的内阁隐隐有了凌驾于六部之上的趋势!
正是因为如此,弘治皇帝临终之前,才会拉着马文升请求他一定要守住吏部,只要吏部有马文升坐镇,就绝不会变成内阁的附庸!
此外,那就是马文升和刘大夏、李东阳等湖广乡党之间的恩怨了。
总结起来就那么一句话,党同伐异,排斥异己!
元辅大人被一阵阴阳,倒是没有动怒,而是示意马文升落子。
“有了天官大人这么一句话,希贤就放心多了。”
马文升落下一颗白子,听到这话却是一怔,随后眉头紧锁。
“刘健,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在这儿跟老夫打机锋!”
“有话就说,说完就滚,这吏部不是你刘健的地方!”
刘健闻言叹了口气,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大冢宰,最近朝堂上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想必您老也心中有数!”
“诚然,汤侯这是在帮助陛下收回权柄,汤侯这也确实是在富国强兵,但是他们存在一个问题……步子迈得太大了些!”
刘健神情凝重地开口道:“打压湖广乡党,将刘大夏、熊绣等人逐出朝堂!”
“随后又对都察院下手,将屠勋赶出朝堂,整改都察院,赋予都察院侦缉之权,将科道言官从文臣缙绅中割裂,逼迫这些科道言官倒向陛下,成为陛下手中之刀!”
“紧接着就是六部,新政第一刀,落到了兵部头上,大量湖广籍乡党被革职查办,甚至还将其彻底废掉!”
“然后又是工部,甚至现在汤侯还想要水师……”
话说到这儿,刘健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了。
他不反对汤昊帮助小皇帝夺回帝王权柄,他也不反对汤昊富国强兵,但是问题在于这般大规模地争权夺利,只会致使朝堂根基不稳,只会使得人人自危上下不安!
汤昊和小皇帝,表现得太过急躁了,甚至都不考虑一下文臣缙绅的感受!
尤其是今日,汤昊竟然还想要朝廷倾泻资源给水师,这无疑是触碰到了文臣缙绅的逆鳞!
你今日敢重建水师,明日就敢开海解禁,就敢率领水师出海下西洋!
谁会答应?
谁会放着既得利益不要?
汤昊如此急躁地行事,只会愈发加重皇帝与臣子之间的矛盾!
这个道理,马文升同样明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郑和下西洋意味着什么。
“那你想怎么做?”
“吏部是六部之首!”刘健看着马文升,沉声道:“这新政的刀,绝不能落到吏部头上,至少不能是现在!”
“至少要三年时间,三年之后,老夫会致仕归乡,将内阁交还陛下,还政于陛下,请陛下亲政!”
“但是这三年之内,绝不能推行新政,否则大明会出现乱局,首当其冲者就是吏部!”
“天官大人,为了国朝,希贤斗胆请您再撑三年!”
刘健诚恳地说出了他的请求,马文升听后怔怔无言。
良久之后,他才喟然长叹了一声。
“刘希贤,循吏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
“三年就三年吧,哪怕老夫死,也会三年之后再死!”
得到了这个确切回答,刘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只要吏部有马文升坐镇,那任何人都动不了吏部,包括汤昊和小皇帝在内!
只是这个笑容,充满了苦涩。
循吏,真不好做啊!
“大冢宰,这局棋是希贤赢了!”
刘健撂下这句话,随后大笑着离去。
马文升一看棋盘,只见五枚黑子连成了一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赢了什么?”
“五子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