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伱刚刚只说了其一，有其一就有其二其三！”</p>
“无妨！”杨一清冷笑道:“本官从一开始就不想做这兵部尚书，他们要是真有本事，大可将本官赶出朝堂，重新去边疆做个巡抚，本官还要谢谢他们！”</p>
跟盐政糜烂一样的道理，太多势力从这里面获取利润了，就比如杨一清方才所说的宗室藩王和权贵豪强，那些个宗室藩王倒是好理解，无非就是大明藩王，可后面的权贵豪强呢？</p>
“再有太仆寺及其下属机构的官员们，负责为这些马匹进行印烙和点验——显然，朝廷律令给予了他们相当大的自由裁量权，“养马之费什一，为马而费者恒什九”，如果养马本身需要十两银子，那么为了让马通过验收而向官员行贿的钱至少得九十两，也就是说，养马户的负担，相当于太祖高皇帝时期的整整十倍！”</p>
谢迁、杨廷和、王鏊、韩文等文臣脸色大变，额头上直接冒出来了冷汗。</p>
“着都察院即刻派遣御史，前往西北各牧监清查牧场被侵占一案，不管是哪個藩王，不管是什么权贵，他们要么乖乖地把牧场还回来，要么朕就砍了他们的脑袋！”</p>
杨一清直言不讳的代价，就是引来了皇帝陛下的滔天怒火！</p>
汤昊直接出列，朗声奏道:“陛下，成化十六年，成化帝为加强对管马管的监督，推行了一系列的政策，如重处渎职官员、兵部官亲临督察、太仆寺官复查马匹等，凡马非管马太仆寺丞等官印验者不收，其通同作弊者以枷项编戍之罪，而折收马价之际必兵部官亲莅之，仍交盘其存留者以数上闻！”</p>
随着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两名禁军甲士当即走了进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摘掉了武廷宦的官帽，扒掉了他身上的官服，然后强行架着其拖到了大殿门口，短暂沉寂中，只能听到武廷宦惊慌失措的求饶声音，可惜并没有任何用处。</p>
你跟谁学的啊？</p>
“真是好得很！”</p>
“然而时至今日，各牧场出现了如此严重的侵占情况，太仆寺上下却从未提及，甚至于这其中不乏存在大量太仆寺官员上下勾结倒卖马匹牧草贪腐受贿的情况，因此臣请将太仆寺所有官员连同兵部相应官员在内，全部缉拿下狱严刑拷问，无罪者升迁有罪者斩首示众，如此方可以儆效尤！”</p>
他在赌，赌这个正德小皇帝，不敢跟天下士绅对着干！</p>
毕竟弘治年间，这种脓疮被人挑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弘治皇帝起初知情后那也是一样的勃然大怒，紧接着就派遣御史前去查证，可最后查出来的真相却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最后不了了之！</p>
马政如此，盐政亦是如此！</p>
所以武廷宦想要赌上一把，他相信文臣缙绅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朱厚照这个皇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p>
然而当他这话一说出口后，满朝文武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了地上。</p>
“太祖高皇帝制定的养马政策本来是强国富民的好事，可是却导致百姓为牧马而困，有的人甚至消极喂养和拖欠马匹，最终被迫走上了逃亡的道路，这进一步让国朝的马政处于危机泥潭之中。”</p>
“都察院何在？”</p>
“好！”</p>
当今陛下和先帝爷能比吗？</p>
先帝爷什么脾气，你就算骂他是“独夫民贼”，只要有人从中斡旋，你可能也不会受到什么惩处，反而会赢得一个“直言敢谏”的贤名！</p>
“陛下饶命！”</p>
朱厚照哪里不明白汤昊的意思。</p>
卧槽？</p>
“你最好是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否则朕今日必要杖杀你！”</p>
但是当今陛下呢？</p>
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而且野心勃勃！</p>
他双眼血红地盯着这个武廷宦，却是突然笑了起来。</p>
“中山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狗贼！”</p>
汤昊:“？？？”</p>
太仆寺卿武廷宦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p>
“我朝太祖高皇帝定养马之法，令民共养马匹，并规定了养马的数量与孳息数，但民间牧养马匹，需要保证马匹健壮，还要保证向国家完成一岁一驹的任务，做到这两点才能够免除劳役，否则百姓则要面临赔偿！”</p>
所以，不管怎么说，文臣缙绅好像真拿这位没什么办法！</p>
杨一清高昂着头直接走了，无视掉了那些恶意目光。</p>
“很好！”</p>
皇亲国戚，武将勋贵，文臣缙绅，地方士绅……哪一个又少得了？</p>
也就只有他杨一清，敢于直接了当地挑破这个脓疮！</p>
然而仅仅只是归还牧场，那也未免太过于便宜他们了。</p>
朱厚照厉喝道:“朕素闻你刚正敢言，怎么？现在不敢说了吗？”</p>
“来人，把这个恶贼押出去，就在门口廷杖！”</p>
大殿内的群臣全都吓得面色如土，连大气都不敢出。</p>
哪个帝王能够容忍被当众骂独夫民贼啊！</p>
“杨爱卿，继续说下去！”</p>
说到底如果单独因为马政一事，皇帝陛下还不会如此愤怒，然而偏偏因为这个天杀的武廷宦，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会因此受到牵连！</p>
“朕倒是很想听听看，到底是朕独夫民贼了，还是你们这些士绅缙绅贪赃枉法！”</p>
一瞬间，杨一清顿感压力山大！</p>
现在……还能说吗？</p>
说出来那岂不是……直接掀翻天了？</p>
韩文、杨廷和等人疯狂给杨一清使眼色，劝告他千万不要再开口了。</p>
等他说完这些，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p>
不是这些大明王朝的士大夫们，一个个都这么勇的吗？</p>
只是当他路过汤昊的时候，清晰明确地骂出了声来。</p>
“所以，国朝马政的始盛终衰，主要是由于藩王、权贵豪强侵蚀吞并马场所导致的衰败，连牧场都没有了，怎么还能养出战马？”</p>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日早朝原本应该是商议朝鲜的事情，结果这把火却突然烧到了马政烧到了太仆寺身上，直接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p>
这下子别说什么销毁证据了，他们做下的那些勾当一旦被查出来，那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士绅缙绅会因此受难！</p>
“陛下！”</p>
“这就是尔等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这就是国朝委以重任的朝堂重臣，你们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p>
“既然陛下有心厘清马政，臣有什么不敢说的？”</p>
杨廷和走到杨一清身旁，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大司马，你如此行事，恐怕会招致太多非议啊！”</p>
而今日仗义执言的杨一清，却是迎来了大量不善的目光。</p>
“太仆寺所有官员，包括牧监牧场的官差衙役在内！”</p>
面对皇帝陛下的厉声喝骂，群臣不敢有丝毫意见，反而是在心里面将那武廷宦骂了个半死！</p>
武廷宦陡然身子一颤，随后硬着头皮厉声呵斥道。</p>
张永立刻前去安排，他也是看出来了，今日皇帝陛下要再次对文臣缙绅举起屠刀了！</p>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武廷宦屁股上面又多挨了几板子，早已经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了。</p>
话音一落，杨一清便以额触地，不再多言。</p>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p>
“如中山侯所言，太仆寺所有官员与兵部相应官员全部停职查办，吏部准备补选名单！”</p>
“经查，从弘治四年到弘治十三年，短短九年的时间，被藩王、权贵豪强侵占的陕西牧马草场，多达两千五百余顷；弘治十六年，陕西草场仅剩下六万多顷。”</p>
紧接着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p>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陛下的坚决态度！</p>
你怎么不一头撞死算了！</p>
还有这个杨一清！</p>
也是他娘地个纯粹疯子！</p>
这下子，汤昊是真慌了。</p>
“狗贼！”</p>
“……”</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