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县城。</p>
汤昊带着大军入城。</p>
包括衍圣公孔闻韶在内，全部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p>
一众反贼知悉自家大将军要投降，他们虽然不太乐意，或者说害怕遭到清算，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听命行事。</p>
所以接收曲阜城进行得颇为顺利，至少没有发生什么流血事件。</p>
一应反贼全都被夺走了刀兵甲胄，然后暂时羁押看管了起来。</p>
汤昊孤身坐在大堂里面，静静地等待着来人。</p>
很快齐彦名、刘六刘七三人被押了进来。</p>
“除了他们三人外，都出去！”</p>
此话一出，汤木若有所思，直接转身就带人走了，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p>
倒是齐彦名和刘六刘七三人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有些蠢蠢欲动。</p>
眼前这人，就是大明中山侯，狗皇帝的心腹爱将。</p>
要是能够把他给抓住，那么义军是不是还有机会？</p>
所以刘六刘七对视了一眼，在齐彦名的惊呼声中，直接就默契十足地突然暴起，一把挣断了绳索，然后杀向了汤昊。</p>
见此情形，汤昊非但不怒，反而觉得很是有趣。</p>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成软柿子啊！</p>
“不要！”</p>
“你们两个混账快住手啊！”</p>
齐彦名惊慌失措地大喝道，然而已经来不及了。</p>
只见刘六刘七各自挥舞着铁拳，一左一右地砸向了坐在主位上面的中山侯。</p>
而这位中山侯好似被吓傻了一样，依旧坐在椅子上面，甚至嘴角还带着些许笑容。</p>
下一刻，让齐彦名浑身发颤的恐怖一幕出现了。</p>
只见这个被“吓傻了”的中山侯，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刘六的铁拳，在后者惊恐注视之下，直接歪头躲过了刘七的拳头，然后顺势拽着刘六的胳膊往地上一砸，刘六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狠狠砸在了地上！</p>
齐彦名甚至能够听到那令人恐惧的骨裂声！</p>
紧接着不等刘七回过神来，中山侯顺势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面，这个平日里就算受伤流血的魁梧汉子，竟然瞬间如遭雷击，然后痛苦无比地捂着肚子跪倒在了地上，不断发出哀嚎。</p>
“啧啧，这就是骁勇善战的刘六刘七？”</p>
“多少差了些意思，还要练练！”</p>
汤昊自顾自地嘲笑道，然后端起茶杯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挪动脚步一下，屁股都还坐在椅子上面。</p>
见到这一幕，齐彦名终于服了，彻底的心服口服。</p>
难怪此人可以搏杀猛虎！</p>
难怪此人会深受狗皇帝器重信任！</p>
光是他这一身本事，跟那些话本小说里面的万人敌，都没有什么区别了。</p>
齐彦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为这两兄弟开口求情。</p>
“侯爷恕罪，还请饶他们兄弟二人一命！”</p>
汤昊冷冷地扫了这两兄弟一眼，然后点了点头。</p>
“汤木，带他们下去治伤！”</p>
下一刻汤木笑嘻嘻地出现，瞟了一眼这两个哀嚎不止的蠢货，然后笑道:“侯爷这是留手了？”</p>
“赶紧送去医治，这个手臂骨折了，那个肚子挨了一拳，拉走！”</p>
汤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汤木这才收敛起笑容带人把这两个蠢蛋架着离开了。</p>
等他们走后，汤昊随即看向了齐彦名。</p>
“齐彦名，落魄秀才，对吧？”</p>
“照理说你也是名教子弟，为何要心狠手辣地屠戮士绅？”</p>
听到这话，齐彦名先是一怔，随后嗤笑道:“这不是侯爷的意思吗？”</p>
“若非侯爷故意放任，我等哪有机会屠戮这些士绅？包括这个孔氏在内……”</p>
嗯，这是个聪明人，难怪可以领导刘六刘七起义造反。</p>
“你猜的不错，确实是本侯故意放任。”</p>
跟聪明人说话，就不用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了。</p>
“本侯确实是有意驱赶着你们，屠戮这些士绅缙绅！”</p>
“至于原因嘛，想来你也应该知道，尤其是亲眼目睹了这孔家人奴役曲阜百姓之后，本侯也不用解释了。”</p>
齐彦名沉默着点了点头。</p>
起初他只是个霸州反贼，想要带着刘六刘七这些兄弟伸张正义，所以他们劫富济贫，所以他们专挑士绅大户下手，在霸州闯出了好大一番名头。</p>
然后就是范文成这个该死的畜生到来，加上宁杲这个畜生杀害了他们的家人，所以报仇心切的齐彦名直接就带着兄弟们扯旗造反了。</p>
结果谁曾想，这从一开始不过都是朝廷之中这些大人物博弈争斗的闹剧罢了。</p>
他齐彦名和这些兄弟们，只是这些大人物争斗博弈的棋子！</p>
一想到这儿，齐彦名顿时红了眼眶。</p>
“看你这样子，你也应该知道真相了。”</p>
汤昊轻笑道:“事实就是如此，本侯想要出海开启海洋贸易，那些士绅缙绅盯上了海洋贸易的利润，所以炮制出了一场叛乱，试图让本侯陷入平叛泥潭里面，这就是你那位范先生的真正目的。”</p>
“可惜他不了解本侯，更不知道的本侯的脾气！我这个人最讨厌有人威胁本侯，不管是谁都不行，所以本侯将计就计，驱赶着伱们这支反贼，将直隶缙绅给屠戮了一遍，这下子反倒是这些士绅缙绅坐不住了。”</p>
汤昊抿了一口茶水，道:“那范文成故意将你们引来曲阜，无非是想借助孔家圣人血裔的身份，逼迫本侯尽快将你们给剿灭了，不然一旦孔氏有失，或者说曲阜圣地有损，这个罪责本侯承担不起。”</p>
“可惜他不知道……”</p>
齐彦名接过话茬，惨然笑道:“这个蠢货不知道，侯爷您对孔氏、对士绅恨之入骨，对吧？”</p>
“您巴不得借助我们的手，除掉这些士绅缙绅，又何谈一个区区孔氏呢？就算是圣人血裔那又如何？在您眼中还是一群待宰的羔羊！”</p>
汤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p>
“那你也应该清楚，本侯为何厌恶这些士绅缙绅！”</p>
齐彦名知道答案吗？</p>
他当然知道！</p>
不管是直隶还是山东，不管是孔氏还是其他，所有的士绅缙绅都是一个样子。</p>
兼并田地，勾结贪腐，奴役百姓，搜刮民脂民膏……</p>
这就是士绅缙绅！</p>
这就是底层百姓生不如死的问题所在！</p>
“读书人嘛，天然高贵一等，只要获得了功名，那就是跨越了一个阶层，变成“老爷”了！”</p>
“这些“老爷”在地方上叫做士绅，在朝堂中叫做缙绅，然后通过第一代兼并田地积攒家财，斥重金培养族中子弟读书习字进学修德，然后参加科考获得功名，这就形成了士绅大户，确保他们传承不断。”</p>
“要是出现了那么一个优秀子弟，直接考中进士入朝为官，那就更不一样了，直接就变成了官宦世家，在朝中有人庇护提携，在地方有官员配合勾结，这些一个个的世家大户日子简直不要过得太滋润！”</p>
汤昊陡然看向齐彦名，轻声追问道:“你知道吗？太祖高皇帝规定的税制，一直都是三十税一，除了江南等赋税重地外，几乎所有地方都是三十税一，那你们河北你们霸州，真正的税制是多少呢？”</p>
“十税一？还是五税一？”</p>
齐彦名豁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昊。</p>
“三十税一？！”</p>
“怎么可能会是三十税一？！”</p>
“我霸州子民每年夏税秋税都要八税一七税一……”</p>
话还没说完，齐彦名就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儿。</p>
一切都是因为这些该死的士绅缙绅！</p>
“这样说吧，换一种你听得懂的说法。”</p>
“即便朝廷规定税制是三十税一，但是基于国家发展需要，每个州府县城也会根据地方情况定下税额。”</p>
“完成地方税额，这是州府县官的头等大事，但是问题在于盘踞在这些地方上的士绅缙绅，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税避税，甚至是不缴税，那么在税额一定的前提下，这些多出来的赋税你觉得地方官府会怎么办？”</p>
怎么办？</p>
还能怎么办？</p>
从平民百姓身上搜刮啊！</p>
“州府县官为了保住官位，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摊派！”</p>
“将这些本来不属于平民百姓的赋税，全部都摊派在平民百姓头上，从三十税一变成十税一甚至是五税一！”</p>
“所以地方官府会巧立名目，会不择手段，会狠辣无情，因为这收税关乎到他们自己的官位，更关乎到他们的仕途！”</p>
“这样一来，地方上拥有田地最多的士绅大户却可以少缴税甚至不缴税，反而安分守己的自耕农却要承担大量不该属于他们的赋税，这就是为何地方百姓苦不堪言，士绅大户却依旧歌舞升平的真正原因！”</p>
齐彦名终于明白了，问题根源到底在哪儿。</p>
“为什么朝廷不管？”</p>
“难道就允许这些士绅胡作非为吗？”</p>
“管？”汤昊笑了，“你想怎么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