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愆青灰色眼瞳微微一闪。
他道:“没有。”
虽然对他的答案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两个字,商如意的眼瞳还是不由得黯了下来,好像心里代表希望的烛火又熄灭了一盏似得。
她道:“大哥这么担心凤臣的病情,我还以为大哥这一次过来,会为他带些药。”
宇文愆不动声色的道:“我在收到战报的第一时间,就赶来扶风。”
“……”
“而第一封战报上,只说了凤臣病倒,并未提起病情。”
“……”
“弟妹不会忘记这个吧。”
商如意看着他平静的眼瞳,没说话。
是了,她倒是差一点忘了,宇文晔第一天病倒的时候,所有人,连她和何问竹都没能查出真实的病因,是在第二天宋煜贸然出城,宇文晔为了救他跟着出城与薛献激战一场,之后才显露出来真正的病状来。
所以,宇文愆的说辞,是没有漏洞的。
可商如意再抬头看向这位国公世子的时候,心中还是难免会有一丝难以压制的猜疑——虽然她还没有弄明白,那个比自己知道得还多的人到底是谁,但从宇文晔出征扶风开始,他就陷入了一场专注于对他的围杀当中。
疫病、被搜刮一空的药,城外的激战,和刚刚的大火。
有人知道宇文晔会患病,也趁着这个机会,要将他置于死地。
而宇文愆在这中间所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商如意暂时看不透,但她始终不觉得,是个如他所表现的,拯救者。
宇文愆也看着她。
他的神情仍旧平静:“弟妹还想要问我什么吗?”
商如意想了想,默默的摇头。
宇文愆道:“那,你愿意带着凤臣离开这里了吗?”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仍旧摇头。
宇文愆的眉心顿时一蹙。
他道:“弟妹,我知道你为了保护凤臣,付出了很多,但我刚刚也看了凤臣的病情——他最多,还有三天的时间。”
“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凤臣为什么会染上这样的恶疾,但这些年来我云游四方,也见过不少患这种病的人,对这病症多少有些了解。以凤臣的身体,原本还能再撑一阵子,可刚刚这场火灾——他气息受阻,病情恶化,最多还能撑三天!”
商如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急忙就要起身下床。
宇文愆却拦住了她,沉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
“从扶风到大兴城,快马加鞭,最多也就两天的路程,只要你马上带着凤臣返回大兴,那里有更好的大夫,药材也比扶风这样的小县城更齐备,也许还凤臣还有机会。”
“……!”
商如意身子一僵。
她慢慢的转过头看向宇文愆,突然说道:“大哥可知道,大兴城内可以医治这种恶疾的药,早已经被人搜刮一空。”
宇文愆眼瞳一震,愕然的看着她:“你……怎么会?!”
商如意看着他的脸,一时间也分辨不清,他惊愕的表情和这句话,到底是惊讶于——怎么会有人将那些药材搜刮一空,还是,惊讶于自己怎么会知道了这件事。
她沉沉道:“我就是知道。”
“……”
“所以,大哥还认为,我应该带凤臣回去吗?”
“……”
宇文愆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深深的看着她,刚刚才露出了一丝惊愕表情的脸上此刻又恢复的往日的平静,他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微妙的口气道:“也许,回去就有了呢。”
商如意道:“大哥是要我用凤臣的命去赌吗?可我做不到。”
说完,她又要下床。
这一次,宇文愆没有拦她,只是起身站到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忍着身上的痛楚,咬着牙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
宇文愆道:“你这样,就不是赌吗?”
商如意没有说话,还是咬着牙继续往外走,可是,身上太痛了,她踉跄的脚步几乎支撑不起自己沉重的身子,眼看着就要摔倒。
这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来,一把握住了她消瘦的肩膀。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心!”
商如意浑身一颤。
哪怕已经快要跌倒,她也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了一下:“放手!”
那双手微微僵了一下,像是下意识的要放开,又好像流连着什么,犹豫着什么,而正在迟疑之间,外面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少夫人?”
是卧雪。
原来她一直在门外,是听到了刚刚她的低呼声,才壮着胆子开口。
商如意抬起头来,立刻道:“卧雪,进来!”
身后的手又是一颤,终于在房门被推开的前一刻松开了,而商如意的身子刚一摇晃,就被冲进来的卧雪一把抱住——只是,她有些不知轻重,压着商如意身上本来就火烧火燎的肌肤,痛得她直发抖。
身后的宇文愆下意识的又要伸手,但看着商如意躲避着自己的样子,抬起手只犹豫了一下,便放下了。
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道:“你扶着她的时候,轻一些。”
“……”
“她的身上虽然没有伤,但其实,比烧伤的人还更痛,她,也怕痛。”
“……”
“这些日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最好,好好的护着她。”
卧雪有些惊愕的看着他,轻声道:“……是。”
其实从宇文愆出现,带着商如意来到这个房间,又屏退了所有人之后,卧雪就一直守在外面——她是宫里出来的人,虽然年少,却深谙侯门深似海的道理,更明白经历了悔婚,改嫁这种事之后,国公世子跟二公子和少夫人之间的关系有多复杂,又有多危险。
所以,才会在听到商如意一声低呼之后立刻出声,避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她却没想到,世子竟然会如此关心少夫人。
他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