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赞叹:还是谢安石的反应快。在削弱都督府上,两家同气连枝,而对付大司马府上,又何尝不是如此?
郗昙此时似乎才回过神来,皱眉说道:“淮东尚且还有流兵贼寇,应当用王师进剿······”司马昱却直接无情的打断他:“天下战乱久矣,淮东更是深受其害。本王又怎忍见淮东再陷入战火之中?无论流寇还是乱兵,之前皆为朝廷之子民,盖因朝廷无力掌控地方州郡,不得已而落草,此皆情有可原也。只需要差遣官吏,就近招安,则谁还愿意放着田地不去耕作,偏生要落草为寇?之前其能够为淮东世家所用,甚至为淮东世家所蒙骗,岂不是正证明这些流寇乱兵也多有寻求安定之心,且心思纯良,为奸人所害?郗卿家有拳拳为国之心,本王心知肚明,但还是应当对症下药,切不可一切都斥诸武力。”郗昙张了张嘴,似乎哑口无言。
但谢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在朝堂上,郗昙并不是嘴炮打的最响亮的那个,他的侄子郗超日常上演舌战群儒,半是讲道理,半是秀拳头,经常弄得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吏们便是有千万般言语想要说,却又担心这样会把大司马往死里得罪,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郗昙绝对是最能够捡漏的那个,郗超在前面得罪了什么人,他立刻就能私下里结交。
诚然,这些世家臣子们不可能因为郗昙的几句宽慰就直接改变立场,但是至少这时候最能够刷人的好感度。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有死板规矩和法度的朝堂,而是讲究人情和利益的朝堂,甚至有时候个人好恶是可以胜过一切的,这也是魏晋名士标榜的风雅所在。
因此郗昙的出现恰到好处,让他私下里的人缘其实并不差。这一切,谢安都看在眼中、了然于胸,自然也一直对郗昙悄然戒备。
而就是这么一个见缝插针、绝不吃亏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让皇室和世家轻而易举的把淮东这么大的好处给占了?
所以不比于此时司马昱的沾沾自喜,谢安微微皱眉,端详着郗昙,想要从郗昙的脸上捕捉到什么,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一抹得色。
然而并没有,郗昙的沉默,就像是吃了亏之后的认命。司马昱并没有意识到谢安的神情不对,直接开口问道:“安石啊,淮东久经战乱,百姓亟待休息,所以一定要选派得力人手前去安抚,此时就拜托给安石了,本王会让黄门侍郎协助安石,安石意下如何?”黄门侍郎庾希,是故司空庾冰长子。
庾家为皇室外戚,曾经皇室就是依靠庾家兄弟在外掌权,才能制衡琅琊王氏等世家。
随着曾经一时煊赫的庾家五兄弟依次故去,再加上庾家真正赖以起家的中枢人物庾太后更是在当年苏峻之乱的时候就早早病故,所以庾家的衰落也是势不可免的。
尤其是庾家之前在外的重要地盘就是荆州,桓温自荆州崛起之后,把庾家从荆州排挤出去——这里面自然也少不得被庾家打压的本地世家的力支持——庾家更是自此一蹶不振。
曾经权倾朝野、尽掌外兵的庾家,现在能够拥有一个黄门侍郎的位置,也已经是皇室在尽量照拂的。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庾家的家底还在,谁又敢真的无视?且司马昱对庾家多有照拂和提拔,这自然更是让身为先帝外戚的庾家顺理成章的站在了司马昱的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