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义是被吵醒的。
夏日的羊城天亮的特别早,大概四点多的样子吧。
外边的公鸡就打鸣了;一群鸭子“嘎嘎嘎嘎”地开始晃荡来晃荡去的找存在感。
而鹅也不甘示弱,“嘎哦、嘎哦”的尖锐声也一直响个不停。
让林义烦闷的是,这些想尽快上桌的烦人就算了,那几只死狗也喜欢凑热闹。
别个叫一句,它们也跟着“汪汪”汪几声。特么的,感觉鸡鸭鹅是它爹是它娘是它的恋人,当祖宗一样陪笑着,那个默契。
原来舔狗这时候就有了,是真的吵。
翻个身子,老不想起,林义有点感叹这个临时酒店选的不对,竟然没注意后边就是一个养殖场,这孽造的。
迷糊洗漱完,出门的时候,林义特意往隔壁的门房瞄了眼,恰巧对方这时候也开门了。
一对碧人。
年轻的男人又高又帅,一身子港版风味,肌肤水嫩嫩的,整个人香香的。用后世的话来说,哟呵,好一枚小鲜肉!
老女人显得有些臃肿,下垂的眼皱纹,下垂的那东西都到了腹部,隔着衬衫鼓鼓的,就像挂了一个袋鼠肚子一样,里边可以放一只幼年袋鼠了。
林义背靠着房门棱,面无表情的看着十指交叉的两人并肩走过,甜甜蜜蜜的样子,瞬间想起了他们昨晚的“对话”。
“小白菜,我来啦。”
“来嘛,我的小菠菜。”
“小白菜”
“小菠菜”
右手扇了扇小白菜和小菠菜留在过道里的红尘味。尼玛,都能当母亲了,能不能要点脸,挺恶心人的。
他们的这个样子倒是让林义想起了前生看过的一本杂志,里边尽是些社会百态,其中就有一篇关于ya子的自述。
说是一位富婆的老公出差了,好像是参加一个世界级的经济论坛。然后她就耐不住寂寞了,从会所里带回了一个小嫩模。
运动开始前,富婆喊小嫩模“帅哥”、“我的小心肝”。
进行中,富婆喊年轻人:“我的好老公”、“我的好情郎哟”。
结束后,富婆甩过一把票子丢地上,直接开始不耐烦的呵斥:“下贱货,赶紧滚!”
记得ya子非常具有职业精神的自我描述:尽管事前事后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但人家还是特别敬业,拿着卷纸给富婆清洁干净,然后就跪地上开始捡钱。
鸭子不敢抬头看,更不敢抱怨,唯一的安慰就是钱够多,好几万呢。看来自己的能力得到了顾客的认可,没有枉费一粒小药丸。
当然了,让林义记忆尤深的是鸭子出门前鞠躬说的一句话:太后,小的告退了,欢迎下次再来翻牌。
嗯,想起这故事、这话语,林义顿时觉得一地鸡毛。
早餐是在地摊吃的,两个小甜粽,加一杯豆腐脑。
林义一晃神的功夫,就发现今天的豆腐脑有点不对。放了砂糖就算了,这摊主竟然还喜欢往里边淋酱油、醋和芝麻粒。
林义本想说不要了,但看人家两鬓斑白,显然年岁不小,到底是没说出口,安安静静付完钱,拿着也是好奇的哈拉了一口。
果然,味不对,自己喜欢的纯粹口感没了,酸酸的怪怪的。
又耐着性子吸吮一口,还是不习惯,没得法,找了个拐角把东西扔垃圾堆里,只得换个摊位重新买一杯。
粽子颜色煮的不错,橙黄橙黄的带着一丝亮色。里边还包了几块小腊肉,咸咸的味道挺好。
就是有一点不好,粽子的包浆太黏糊手了。
慢悠悠的边走边吃,但吃到一半,突然下暴雨了,而且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街上的行人开始跑了,条件好的赶紧披个雨衣,或撑一把雨伞。条件不好的,就赶紧撒丫子跑。
躲在屋檐下,林义发现这年头还有好多的黑布雨伞,在昏沉沉的天空下,它们零零碎碎的掺杂在街头,感觉像是来到了旧时代。
雨大,还伴着疾风,一个不注意,林义也被突兀的漂雨淋湿了半身,赶紧学着人家往别个茶餐厅里躲躲。
这时候一个独臂乞丐就惨了,他不敢进屋,只是小心翼翼的在门口蹭了蹭。老板娘见了,就挥舞着前台的鸡毛掸,骂骂咧咧的说:“都馊了,臭死了,快滚开这里!”
乞丐耷拉着浑浊的眼珠子,气的张了张嘴,但在老板娘的口水喷雾下,最后还是放弃了抗争,只见缩了缩肩膀就往街对门的裁缝店溜。
不过他有点倒霉,躬着身子行到路中间的时候,不小心被一骑自行的挂倒在了地上。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一骨碌爬起来就对着逃逸的自行车啐了口浓痰。
接着就在众人的哄笑声里找那只破了洞、露出脚拇指的老旧解放鞋。
后面好不容易捱到了裁缝店,没有例外,又被恶言恶语的轰了出来。
可能是习惯了吧,人家也浑不在意,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家不行,就去那家。
比如布店,皮鞋垫,五金店,饭店,玩具店,粉面店等等,依次一家又一家,挨个的,很快的,独臂乞丐就消失在了这个街面。
林义安静里瞅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说啥想啥。
只是听旁边人唠嗑,这独臂乞丐以前也是个有钱人。
早些年听说在公海船上赌博挣了好一份身家,那时候穿金戴银日子阔绰的很,人家放狗耍猴,他溜情人,这高调的、潇洒的。
邻里、朋友有时候急缺钱,逼不得已问他借点。乞丐就会拍袋子说:钱我有,但你什么时候能还?
听了小半天,后边终于等到了结局。
赌博的人一般收不了手的,乞丐也不例外。因赌博发了财,也因赌博输了个彻底。钱输没了,祖宅输没了,右手输没了,最后连老婆孩子也输没了
十多天不见,林义回到书店的时候,发现禹芳和阳贵鹅领着几人正对店面进行局部调整。虽然里边开有空调,但众人还是忙的出了汗。
见他过来,禹芳把一摞书按位置摆好就解释说,大半年来她一直根据市场的需求进行微调,力争达到一个最优化的布局。
禹芳挨个小区间诠释了一番调整理由和未来预期,末了就问:“学弟你觉得怎么样?”
林义感受了一番这个特别的“学弟”称呼,心想这女人看来是存心要抱自己大腿了。
也不点破她那点小心思。从一楼到二楼,又细致的逛了一遍,同时也在脑海里对比了一番茑屋书店的结构。结论是她吸取了优点,但也没有盲从,很多都根据国情进行了本土化改良。
林义点点头,夸赞说:“学姐用心了。”
两人站在二楼入口交流了一番工作和日常,林义最后问:“她们三呢,不是说打暑假工吗,怎么不见人?”
这问题让禹芳笑了,心想三人运到还真不错,十多天不见人影,今天破天荒帮帮忙就碰到了学弟回来了。
于是说:“学妹三人很勤快的,这些日子一直在书店帮忙。”
林义不信,直棱棱地瞅了会禹芳眼睛,看到对方一点儿也不心虚,又问:“是吗?那怎么没看见?”
禹芳说:“在里边库房整理书籍呢。”
下到一楼进了里边的库房,三人果然在,邹艳霞和金妍在认真的清堆、点数,在憋闷的空间里,两人脸蛋热的红扑扑的,一看就是真的干了活。
而冷秀呢,有点辣眼睛了。林义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吃冰棒,红信子一舔一舔的,一边吃还一边诱惑两人。
看到他进来,发现躲藏不及了,就“哎呀呀”一声赶紧背个身,瞬间大口大口的咬着冰棒,“噔嘣噔嘣”声音一下子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自欺欺人的境界,林义也是服气,就知道这人靠不住,偷奸耍滑是一把能手。
可能是心虚,晚餐冷秀格外卖劲,虽然不会做菜,但刷锅洗碗都是抢着干。
人家口里还振振有词地说:“以后谁娶了我冷秀,那肯定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三生有幸,祖坟冒了青烟”
巴拉阿拉一大堆,好不容易把11个碗洗干抹净了。冷秀还要作怪,一边秀碗说“干净吧,没油腻吧”、“我冷秀有才华吧”、“我冷秀”
一边把它们放碗柜里去。
突然,在三人的目瞪口呆里,厨房里发生了白色风暴。她老人家洗碗把地上撒的到处是水,然后嘚瑟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人一下就扑到了碗柜里边。
哗啦啦哗啦啦
几个瞬间,厨房里碎了一地。
刹那间里,客厅厨房死静,都惊呆了
“呀”地一声,大长腿率先反应过来,一个急切里就往厨房奔,她不管半趴着的冷秀,也不管破碎的碗,一个劲的往碗柜最上方看。
当看到两个“咖啡杯”完好无损时,邹艳霞拍着胸膛松了口气,口里还念念有词的说:“还好,还好”
“21、22、23”
“35、36、37”
清点一番,一共碎了42个碗,18个饭碗,24个菜碗。另外还碎了两个瓷碟,还被人家压断了一个白瓷汤勺。
清点完,林义就转身问正被金妍贴“创口贴”的冷秀:“说说吧,你怎么赔?”
听到要赔,冷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从沙发上起身,不管不顾的,就在三人的错愕中躺倒了地上,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林义说,“死人腿是笔直的,舌头是吐着的。”
冷秀求生欲很强,听话的吐个舌头,把腿伸直。
这个样子让沙发上的两货对视一眼,就抱在一起乐不可支的笑个不停
金妍的钢琴是弹得真好。
虽然林义这个外行听不出好坏,但这首《梦中的婚礼》,还是让他心灵瞬间安静了下来,很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