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在一盏温暖的小小蜡烛光下,他正和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孩子用一个芭比娃娃玩过家家。那个孩子很瘦,眼睛很大,竟是与阎小烛长得非常相像。
十八年来一直做的噩梦再次在脑中回放,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过。以前模糊不清的东西,突然变得明朗起来……
远处传来了令人胆战心惊的马达轰鸣,滚滚浓烟从隧道的深处席卷而来,夹杂着火星和粗砾的碎沙,打在脸上似乎隐隐作痛。
两个矮小的人影从浓烟中冲出,王孙笑被阎小烛拉拽着,跌跌撞撞地奔跑。七岁的王孙笑身体瘦弱,脸色苍白,身上缠着绷带。他刚刚被采了600血液,此时头晕眼花,跑得十分辛苦,眼看就要跑不动了。
“你愣着干嘛?他们追来了,别减速啊!”
阎小烛紧紧抓住了王孙笑的小手,拖着他继续一路逃命。此时,黑色的汽车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震耳欲聋的改装马达声震得隧道簌簌掉灰,耀眼的大灯已经在他们身前投下两条长长的黑影。
隧道的尽头有一个狭小的只能容孩童通过的通气孔。但是它离地面高达二米,两个身高不足1米3的孩子绝对无法单独靠自己爬上去。
“怎、怎么办?”王孙笑气喘吁吁地问。
阎小烛一句话也不说,低下身子就将他扛了起来:“你这个弱鸡先上!我跑得比你快,跳得比你高,没有你拖后腿,我自己也能爬上去!”
王孙笑怕自己动作太慢拖了那个孩子后腿,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通气孔。
这时,一直追在他们后面的汽车终于追上了他们,大灯照得他们睁不开眼,车门“嘭嘭”打开,几个高大的成年男人从车上跳下。
“fuck!竟敢趁有人入侵时逃跑!这次一定要把你们的腿卸下来!”
阎小烛已经来不及钻进通气孔了!
王孙笑哭着将手伸向她,她却背对着他,盯着眼前向她冲来的追兵,大喊:“停下来干什么?找死吗?你快点走呀!”
“不要!”王孙笑大哭,“反正我也逃不动,要死一起死!”
“你白痴吗!?”阎小烛怒喝,“你还有家人等着你,不像我……”
这时,隧道的顶端突然不知何故裂开了一条巨缝,碎石犹如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原本只是稀稀拉拉的水滴变成了急速飞溅的水箭。
轰——
巨大的水泥块坠落,将追兵压在了下面,湍急的水流从隧道顶端倾泻而下,王孙笑只来得及看见一根钢筋狠狠地贯穿了阎小烛的背部,然后汽车里又跑出一个人,将她一把捞起,塞进了汽车。
“不——”
王孙笑大叫着被突然涌进通气孔的水流冲走了。
这才是他十八年来的噩梦的真相。
王孙笑眼眶发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刚才他将自己浸没在那池特制药水中时,居然不用任何人教,身体便自动进入了内呼吸循环状态。药水中蕴含着丰富而又渗透性极强的养分和氧气,仅通过皮肤接触便能提供一个成年人静止时的一切能量所需,就好像回到羊水中的胎儿一般安宁。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深处似乎挂着一把沉甸甸的锁,在这一片碧绿色的液体中,锁渐渐被侵蚀、松动、融化。那种冰冷而熟悉的触感将隐藏在他潜意识中最深的秘密挖掘了出来。
那个将他送回人间、自己却跌入地狱的孩子,原来就在他的身边,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但是幸好,也许现在还并不是太迟吧……
他缓缓地将一切告诉王孙豪和王孙遥,然后静静地说:“爷爷,我不相信您会对此事一无所知。既然我已经想起这么多,您是不是应该把剩下的那些也告诉我了?”
王孙豪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么我保留这个秘密也没什么意义了,就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