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风明明最是醒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股迷醉的味道。也许这瓶白兰地度数太高,这个吻让他们缠绵,到最后简意有些神志不清的想-——
也许比起那些声色犬马,她更迷恋和靳砚琛在无人时分的交颈相拥。
天台上有一个藤条编织的椅子,简意歪坐在上面,漆黑的长发粘在颈间,她半阖着眼,倦意在这时候慢悠悠扑上来,她一只脚翘着晃着藤椅,眯着眼去看靳砚琛。
朝阳在这时候冲破云层。
他沐浴在一片光的灿烂下,连风吹起的衣角都带有清隽的味道,空气里沉浮的粒子描摹他面庞,那一刻,简意觉得自己寻觅的光有了弧度。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抓住,却还有一段距离。
于是她只好竭力伸长手臂,却沮丧的发现她和靳砚琛之间始终差一段距离。
那么,是否要离开舒适区?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难得的一个充满阳光的早晨,简意微微叹了一口气,认命打算走下去。
手腕忽然被抓住,刚刚还站在天台边的男人忽然逆光朝她走了过来。
步履翩翩,姿态缓缓。
唇间无意泄下的一声轻笑,靳砚琛指腹叩了一下她额头,戏谑问道,“困傻了?”
简意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握住他的手,摩挲着解下他腕间的那串沉香珠。
靳砚琛敛目看着她动作,神情仍旧和煦。
饱满油润的沉香佛珠,从他腕骨褪下来的时候简意呼吸声不自觉放缓。
就好比圣父日夜诵读的圣经,在这一刻,她摘下了靳砚琛的紧箍咒。
简意轻轻问:“那么现在能和我说说这串沉香佛珠的故事吗?”
有关靳砚琛手腕上的这串沉香佛珠,在京都恐怕没有人能知道它的来历。
后来坊间传言神乎其神,有的说是靳砚琛在庙里供奉一座真神,所以他在靳家得心应手,掌控全局。稍显浪漫些的传言则说这串沉香珠是他与初恋女友的定情信物,视若珍宝戴在身上多年也不肯拿下。
事实上,这串沉香佛珠的来历,是在香港。
那个时候的香港歌舞升平,繁盛一时,处处是浮雕刻金的欧式建筑,入了夜浮金一片,就好像走入一座不坠的黄金屋。
那年中央戏剧团来这儿有一场义演,主题是帮山区女孩筹措学费。
靳砚琛母亲是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跟着戏剧团一道来香港玩,唱腔谈不上多好,就是年轻机灵,预备唱完最后一场就回大陆上大学去。
她家里祖祖辈辈是江南清流一派的读书人,偏这一辈出了她这么一个不从规矩,喜欢唱歌跳舞到处义演的。
家里人下了死命令,只许她胡闹到十八岁,十八岁以后回江南该读书读书该上学上学。
谁知道最后一场戏观众席下一瞥,彼时的靳凤鸣就是个在香港街头推销杂志的打工仔,大小姐一眼看上从此背弃家乡一掷千金,硬生生把将他捧出香港。
后面的故事很简单,苦守寒窑十八年,一朝梦醒丈夫床榻已有他人,岂能甘心?
一把火烧了靳家别院,两个孩子统统葬身火海,她这一生动容又壮烈。只是赎罪的事,留给了靳砚琛。
某日,他偶然路过一寺庙,寺庙香火黯淡,门可罗雀。他无意进去,抬头仰看弥勒大佛,佛相慈善,世事却残忍。
他不辨是非对错,只不解,为何冤孽尽数落于他手。
“我少时偶遇一大师,说我杀生欲念太重,恐我被情绪所累,所以赠我此珠,要我.日夜亲奉,修身养性。”
靳砚琛微微笑着,他的目光无端显得很旷远,细细说来好像在讲一桩毫不相干的事情。
简意掌心握着佛珠,佛家说人有七苦,爱别离,求不得。
七颗佛珠串成枷锁,永永远远锁住他的欲念。
“倘使……摘下会怎样呢?”
这个问题太飘渺,又或许隐藏着别的答案。
她嫣红的唇就凑在跟前,靳砚琛喉结滚了下,伸手覆在她脸上,声音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