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砚琛想起他们第一回见面的情景了。
那是他人生至暗时刻,他身上压着两条血淋淋的人命。那一天他回到了母亲的故乡,抱着赎罪的想法来资助她上学。
他要她走向世界,是因为他生来没有自由,囿于权力的病态牢笼难以挣扎。
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最后会将世界带到他面前。
无言的深夜里,靳砚琛低低笑了一声,他打算用一支雪茄消解长夜漫漫,车内点烟器被摁下的那一瞬间,靳砚琛彷佛看见眼前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下意识抬头,在一片微薄的火光里渐渐看清来人的脸。
简意来找他了。
这一生里走马观花,他为许多人织过一场浮金迷幻的繁华梦,然而在此刻,在简意缓缓朝他走过来的这一刻,靳砚琛好似坠入自己的浮金梦。
他笑起来有让人心跳顿挫的感觉。“小意,你来了。”
——
这片空气要比京都好很多,路两边栽着栀子花,花期已经到了最末,香味却还很沁人。
靳砚琛夹着烟的手顿了下。
很快听见耳边一道嗔怒:“靳砚琛,你又抽烟。”
那些熟悉的记忆又重新席卷心头,靳砚琛伸手掐灭了烟,温和道,“好,以后都不抽了。”
“我哪管的住你以后?”简意睨他一眼,她穿一身轻薄的碎花裙,长发已到肩膀,站在枝繁叶茂的栀子花前美得惊心动魄。
“我只是怕你熏了我的花。”
靳砚琛只纵容地笑着,简意时常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他的一双眼睛。
他像一首隐晦的诗,具象的含义无法表述,只好宽泛地说像一场海。
这场海有风雨渐止的温柔浮浪,而她是朝他靠近的唯一孤岛。
靳砚琛低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他轻声问,“怎么下来了,是睡不着吗?”
简意目光淡淡看向他,却是说,“你公司的文件寄到我家里了。”
靳砚琛恍然大悟:“一定是程宁会错意。”
程宁会错什么意了呢?
一周的行程他往这儿跑了五天,到最后亲信秘书找不到人,只要央程宁打电话过来问简意。
简意在家里接完程宁电话,她从老旧的藤椅起身,往楼下略微一望,就看见靳砚琛的车停在下面,车前大灯亮着,他的面孔隐在半壁窗户的晦暗里,抽烟的动作娴熟慵懒。
那一刻,无论再如何竭力,她都难抑心潮澎湃。
“程宁说你明早十点要开会,京都到这儿开车两个半小时车程,你明早七点就要起床。”
靳砚琛淡淡嗯了一声,他抬起眸,掺杂着星星点点笑意问,“你这是要收留我一晚吗?”
“礼尚往来,不用太客气。”
简意有意将距离划分清楚,她轻声开口,“纵然没了相爱的情分,但你在我心里始终有很重的份量。我很感谢你资助我上学,领着我一路向前走,我始终是对你心存感激,而不是怨恨不甘。一段感情要走到最后总是有点命运的造化在,我明白你的身不由己。”
“所以你要是来,我会欢迎你。”简意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逐渐低了下去,她微微蹲下身,和车里的靳砚琛视线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