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点点头,拱手道:“二位相爷、诸位,方才边大人所言此风不可长,又云朝堂之上妖氛弥漫,愚以为一针见血。
朝堂之事,与东厂何干?若兴起此风,日后我等岂不要仰人鼻息过活?
再进一步,重蹈汉末桓灵二帝覆辙也是势所必然。届时天下大乱,国将不国,我等都成罪人矣。”
众人皱了皱眉头,这死胖子危言耸听,胃口小不了。
林如海道:“冯大人以为如何才能避免此厄呢?”
冯远道:“不才以为,正因道消魔长,才使妖风盛行,唯有众正盈朝,黜邪崇正,方为扫荡妖氛、澄清吏治的根本之策。”
众人对视一眼,这是要官帽子了。
死胖子,要钱又要官,胃口不小,也不怕撑死。
边青是吏部左侍郎,这正是他的职权范畴,因冷冷一笑,道:“冯大人所言颇有道理,只是急切之间,却不好物色正直之士,冯大人可有什么举荐么?”
冯远微微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笺,道:“下官与各位同僚寻觅观察许久,觉得这些官员,志虑忠纯,才干出众,倒也可堪任用。”
边青接过一看,上面十几个名字,都是知府知州或各部院主事一流的人物。
微一沉吟,这死胖子倒会坐地起价,要说这价码也不算太高,可提拔了这些人,自己人便少了许多位置,一时难以取舍,便将纸笺呈给了两位中堂。
霍、董二人扫了一眼,他们格局大了许多,并不纠结,交换了一个眼神。
董仪笑道:“难得诸位大人心怀天下,为朝廷举荐贤才,这些人的德行政绩,我也有所耳闻,朝廷用人向来是能者上,庸者下,既是干才,理应重用。”
冯远与晏宁对视一眼,想不到新党大佬这么大方,都不讲价。
“听相爷一席话,我等战意激荡、斗志勃发。如今我等后继有人,再无后顾之忧,只愿与朝中奸党殊死一搏。
即便丢官去职、性命不保,也要与他们做过一场,以正朝纲。”冯远起身慷慨陈词。
众人都笑着称赞,心中暗骂,论无耻你这死胖子当属本朝第一,再无耻的话都能说得理直气壮。
晏宁道:“下官来前,江相吩咐,若两位相爷确有匡扶朝纲之心,便让我等听命行事。如今我等众志成城,便请二位相爷示下,我等依令而行便是。”
霍鹏点头道:“好,那我们便议议此事。公载兄,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庞超见众人总算谈好了条件,笑道:“诸位大人,此事愚以为当从三处着手,一者行能臧否,得之舆论;二者以攻为守,乱其阵脚;三者锦衣相助,辨明冤屈……”
众人凝神听完,都抚掌而笑:“公载兄不愧为状元郎,目光深远,虑事周全,我等不及也。”
“些许浅见,贻笑大方。”
——
连日来,朝堂上为贾琮的案子吵翻了天,新党并中庸党见旧党没什么新意,逐渐发力,把案子往新法上引。
只说江南士绅并朝中旧党因不满贾琮诛杀勾结匪寇叛乱的大族豪门,故罗织罪名,群起而攻之,名为反贾琮,实为反新法。
同时,按照锦衣卫提供的情报,对旧党中人发起弹劾。
且江南社党消息陆续传来,各地寒门士子纷纷联名上书,为新法呐喊,攻讦朝中旧党,抗拒新法,抱残守缺。
陈国舅也行动起来,暗中指使部分旧党官员反水,投靠新党。
陈家千年世家,本是铁杆旧党,只因朝堂上风云变幻,皇后授意,如今突然改弦更张,让旧党有些猝不及防,阵营顿时被撕开一块。
旧党则死死咬着贾家作奸犯科之事不放,要求正国法、除奸佞。
特别是近日朱文锋、贾雨村等人被东厂押解进京,在厂狱中轻轻一审,便尽数招供,更增加了他们的说服力。
熙丰帝对朝中局势洞若观火,只让众臣各抒己见,议了又议,眼见朝堂中旧党声势渐渐衰弱下去,也不理论。
这些日子,贾琮在诏狱里好吃好睡,倒也没受苦。
三法司并东厂番子来讯问了几次,贾琮理都不理,只让周威这“御用讼师”去应付。
来人无奈,在诏狱里他们既不能用刑,又不能逼供诱供诈供,来了几次徒劳往返,也就不来了。
十月十二日,距贾琮入狱接近一个月。
今日又是朝会之期。
旧党众人照例提起贾琮一案,新党众人纷纷开口驳斥。
今日宗亲、勋贵也下了场,场面十分热闹。
忠顺王一党并侯伯系勋贵力主严惩。
忠信郡王等人并开国国公一脉则竭力为贾琮辩解,力主轻判。
忽地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关阳侯李猛出班奏道:“臣参原京营节度使贾代化在任期间,克扣军饷、倒卖军械、虚报兵额、贪污军费,辜负圣恩,于废太子谋反案中,按兵不动,暗助叛逆。”
“臣参宁国府贾敬,妄求长生仙道,于城外玄真观中,摘取上百童男童女心肝炼丹,尸首埋入后山。
现下一干邪道已捉拿归案,被害者遗体已然掘出。士林、百姓群情激奋、义愤填膺,要求严惩。”刑部尚书邢山站了出来。
“臣参宁国府三等将军贾蓉,重孝期间,淫辱姨母,逆乱人伦,十恶不赦,请旨严惩。”礼部尚书陈道列众而出。
这三项罪名一出,金殿内顿时一静。
新党并忠信、冯远等人一愣,万万料不到旧党看似声势衰弱,却暗藏惊天一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贾家完了。
军机大学士苏浩初冷冷一笑,出班道:“启奏陛下,贾家家风乖戾、大逆不道、罪恶滔天、罄竹难书,臣请将宁荣二府之罪,交由三司并案论处,以服内外。”
“臣等附议!”旧党、侯伯并大量宗亲出班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