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沉声道:“老太太放心,琮向您保证,定让您风风光光去见列祖列宗。东府自作孽不可活,没了也就罢了。
戴总管说了,咱家的金券还在,老太太不必过分忧心,当年老祖宗能白手起家,打下国公府的家业,琮也可以!”
贾母还没说话,只听旁边贾赦忍不住斥道:“大言不惭!要不是你在朝堂上四处树敌,东府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贾琮眼睛微眯,面如寒霜,转头看着贾赦,淡淡道:“大老爷,祸福无门,唯人所召。
望你日后奉公守法,莫再仗着祖荫为非作歹,否则,不必旁人参你,琮会先大义灭亲!”
“你!大胆!逆子!我,我……”贾赦气得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几乎闭过气去,贾琮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他恼羞成怒,怒不可遏。
贾政看了看这两父子,叹了口气。
贾母忙打圆场:“你们两个前世是冤家不成?一见面就吵,吵什么?嫌咱家还不够乱?
大老爷先回去歇着,这次琮哥儿代你受过,你心里应该明白,日后好自为之罢。”
贾赦无奈,只得躬身退下,临行前恨恨看了贾琮一眼,为什么这小畜生还不死!
贾母忽想到一关键问题,忙道:“琮哥儿,咱家的金券何在?”
贾琮道:“听戴总管说,在如意公主那里。”
贾母对这些事门儿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明天你亲自上门把祖宗的金券请回来。”
“是。”贾琮点头,这次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如意公主了。
不过他素来混不吝,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到时候再说罢。
“这两日我也乏了,你们坐罢,我进去歪一会,琮哥儿扶我进去。”贾母道。
贾琮知道她有话说,忙扶着她。
进入内室,贾母低声把见皇后的事情说了,道:“这次若不是皇后娘娘,就算拿出咱家的丹书铁券,也未必能保下你。
我已当面和娘娘定下你和如意公主的婚事,你明日去好生给人家赔不是,往日亏待了人家,明不明白?”
贾琮苦笑,人情债终究要肉偿么?
如今也由不得他使性子,只得点头答应。
贾母语重心长地道:“琮哥儿,我知道你有能为,可宦海沉浮,不是单凭你自个的能为就行的,一个篱笆还要三个桩,你便是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
难为如意公主对你一往情深,模样品格都是一等一的,你还要如何?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往后这个家还得靠你支撑,你再这么任性,真能撑起这个家?”
“老太太教训的是,琮明白,自当以大局为重,个人为轻。”贾琮道。
“这便是了,自古来世家贵胄公子小姐的婚姻哪个能由着自个儿?
只要对家族有利,便是个无盐嫫母你也要娶,哪怕你娶回来供着,这便是你肩上的担子。
好在公主色色都好,多少世家子弟求都求不到,你也不算吃亏罢?
别不识好歹,莫忘了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你已吃了一次亏,莫非还要吃二遍苦不成?”贾母谆谆教诲道。
贾琮点头,他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过去都以为凭自己可以改变,没想到世情如网,自己身在局中,不论如何挣扎,终究是徒劳。
“好了,知道你一直中意宝丫头,她也出身大家子,又知书识礼,会明白的。”贾母道。
贾琮告退出来,见荣庆堂人已散了许多,只有几个姊妹并丫头。
“三哥!”贾环被亲兵接回,得知贾琮没事,喜得快上了天,紧紧抱着贾琮又笑又跳。
“好了,这不是没事么。”贾琮笑着与他玩闹一阵,又与姊妹们说了会话。
“嗯,东府被褫夺了爵位,家产也没了,尤大嫂子和蓉哥儿媳妇她们怎么办?”贾琮问道。
凤姐儿道:“老太太说听听你的意思,看怎么安置。”
贾琮沉吟道:“不妨事,祸事都是贾家爷们闯的,与她们无关,接过来住罢。
大嫂子看着安插,反正咱家又不是住不下,另外祠堂里的东西都搬过来罢。”
李纨忙道:“好,我这就派人去接大嫂子和蓉哥儿媳妇。祠堂的东西,老太太已派人搬过来了,供奉在荣庆堂旁边的院子里。”
贾琮点点头,道:“这两日大家伙担惊受怕也累了,都回去歇着罢,过几日诸事安定了,咱们再聚聚。宝姐姐、颦儿我送你们回去罢。”
众人都各自去了,贾琮陪着二人进园子。
还是按照老套路,先把黛玉送回潇湘馆,“安慰”了她一番,直把黛玉弄得红着脸要打人,贾琮才出来把宝钗送回蘅芜苑。
一路上贾琮都在考虑怎么和宝钗开口,可话到嘴边总是很难出口。暗道我若说了,宝姐姐会不会说我是个渣男?
默默无言到了蘅芜苑,香菱端上茶来。
宝钗看出贾琮的心事,微微一笑,打发香菱下去,道:“琮儿,你必须当如意公主的驸马,明白么?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宝姐姐,我……”贾琮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很对不起宝钗。
宝钗抬手止住他,笑道:“我与你讲个故事罢,你听过故剑情深的典故么?”
贾琮摇了摇头。
宝钗道:“这是《汉书·外戚传》里的故事。
说的是汉宣帝刘询本是汉武帝刘彻嫡出的皇曾孙,幼年因巫蛊之祸流落民间,结识了同为平民人家的女儿许平君,情投意合,结为了夫妻。
后来风云变幻,霍光拥立了他继承大宝。
他登基之后,封原配许平君为婕妤,随后要紧的事便是册立皇后。
当时霍光权倾朝野,连皇帝都可废立,满朝文武自然不敢抗衡,纷纷暗示应立霍光之女为后。
宣帝十分聪明,也重情重义,不忍辜负原配妻子,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朝臣们改变了主意。”
“什么话?”贾琮问道。
“史书里面写道,‘上乃诏求微时故剑’”宝钗缓缓道。
“额,什么意思?”贾琮道。
“意思就是,汉宣帝告诉群臣,我寒微时曾有一柄心爱的旧剑弄丢了,请你们替我找回来。
皇帝如何会在乎区区一把旧剑,显然指的是旧人了,而这个旧人是谁,岂非呼之欲出?
朝臣们自然明白,知道皇帝心意不可扭转,故纷纷请立许婕妤为皇后。这便是故剑情深的典故。”宝钗道。
贾琮点头,道:“汉宣帝果然聪明,当了皇帝也不忘旧人,情义无双,是条汉子。”
宝钗道:“若无后面的事,这故事也圆满了,可惜世事难料。”
“后面如何了?”
“宣帝果然称心如意立许婕妤为后,不过宣帝当时太年轻了,哪知人心险恶,皇后之位,岂是寻常人坐得的?
许婕妤不过一平民之女,骤居尊位,旁人岂能伏气?
三年后,许皇后刚刚分娩,便被霍家派人毒死了。然后仍然立了霍光之女为后。”宝钗叹道。
贾琮一惊,道:“宝姐姐何意?”
宝钗看着贾琮,道:“琮儿,你愿我为许婕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