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丰帝道:“父皇容禀。非是孩儿逞强胡来,想着强爷胜祖,实是迫不得已。
这些年来,朝廷用钱的地方增加了许多,各省上解的税赋又越来越少,天下十成土地中倒有八成不必缴税。
长此以往,朝廷实难支撑,更恐有陈胜吴广之患。
至于亏空一项,更是触目惊心,单国库便亏空一万万两以上,各省藩库更难计数。
孩儿不得不硬着心肠催缴,只望多少能充实些仓禀,以备祸患。
那几个皇姐皇妹既然求到父皇膝下,孩儿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便自掏腰包替她们赔补了罢。”
太上皇微一沉吟,道:“你的苦衷朕自然明白,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做皇帝何尝不是一般。
你有雄心壮志,能人所不能,欲一扫天下陈腐宿弊,朕心甚慰。
朕垂垂老矣,早无开创之志,只恐你急于求成,变更祖法,惹出乱子。”
熙丰帝拱手道:“父皇放心,孩儿身负天下之重,定会审慎从事,万不敢轻忽。”
太上皇笑着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朕就放心了,去罢。朕乏了。”
“父皇莫太过劳累,孩儿明日再来请安。”
“善。”太上皇点点头。
熙丰帝走后,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手持拂尘,如狸猫般进来静静站在一边候命。
太上皇神色肃然,方才与今上的谈话看似平凡温情,实则他已暗中提醒了数次,但今上表露出的破釜沉舟之志,彻底粉碎了他仅存的一丝幻想。
变更祖法,激怒世间权贵豪绅,必致天下动乱,江山不保。祖宗的基业决不可毁在老四的手里!
太上皇默然半晌,缓缓开口道:“告诉他们几个,依计行事罢。”
“奴才遵旨。”夏守忠目中闪过一丝兴奋,敏锐地嗅到了熟悉的权力味道。
这种滋味儿已多年未曾尝过了,任何人一旦尝过,就总会食髓知味,再也不肯放手。
即便迫于无奈放手,也会忍不住想方设法、巧立名目再去尝尝,皇帝也不例外,因为皇帝也是人。
权力的种子一旦在人心中扎下根来,除非把心剜掉,否则是绝无可能剔除的。
什么淡泊名利、超然物外都是扯淡,要么从未拥有,要么被迫放弃,不外如是。
夏守忠这么想着,快步离去。
——
“琮参见母后。”
“臣妾参见娘娘。”
听闻陈皇后回来,贾琮、元妃忙迎出去。
“平身。”陈皇后笑着摆摆手,带着两人进去,道:“元妃妹妹先回罢,本宫和琮哥儿说几句。”
“是,臣妾告退。”元妃福了一礼,犹自不放心,看了贾琮一眼,道:“琮哥儿,说话沉重些儿,不许顶撞了娘娘。”
“大姐姐你就放心罢,难道我是小孩子不成?”贾琮笑道。
元妃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