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吓了一跳，慌忙跪倒磕头：“老太太明鉴，奴婢实在不知，更不敢掺和这等事。奴婢本是内宅管事，蒙昧不察，实在难辞其咎，万万不敢推脱，请老太太责罚。”</p>
贾母哼了一声，道：“念你往日勤劳，暂且记下，再有下次，一并处置。”</p>
“谢老太太恩典。”林之孝家的松了口气，起身缓缓退下。</p>
宝钗、黛玉见迎春乳母也入了罪，想着贾琮对这个二姐姐十分怜爱，便笑着开口求情。</p>
贾母却是正在气头上，铁了心要狠杀这股歪风，因说道：“你们不知。</p>
大约这些奶妈子们，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她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我都是经过的。</p>
况且要拿一个作法，恰好果然就遇见了一个。你们别管，我自有道理。”</p>
宝钗等听说，只得罢了。</p>
“好好，总算见着老太太杀伐决断一回。”忽听门外一人笑道。</p>
贾母也笑了，啐道：“什么好下流种子，跑来我这里听墙根儿，还不进来。”</p>
贾琮笑着进来，道：“多大点事儿，老太太可别为几个奴才气坏了身子。”</p>
贾母瞪了他一眼，道：“你怕我气坏身子就把凤丫头给我还回来，没她打理着，府里都乱成什么样了。</p>
珠儿媳妇没管过家，探丫头年轻不知事，二丫头又性子软，你尤大嫂子又不好得罪人。</p>
我这里统共一个管家的人儿，都叫你给我搜刮了去。我如何不生气？”</p>
听她点名，李纨等忙起身肃手听训。</p>
“你们都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怨你们。”贾母摆摆手，众人才敢坐下。</p>
贾琮苦笑道：“怎么又扯到凤姐姐身上，如今凤姐姐要带孩子，我那边也要人看着，这不是忙不过来么？</p>
何况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管家，珠大嫂子、二姐姐、三妹妹又读过书，多历练历练不就成了么？</p>
琮听说老太太震怒，饭都没吃饱就过来替您老分忧，您还怪我呢。”</p>
众人听他说得可怜都笑起来。</p>
贾母笑骂道：“好，算我错怪了你，为这点子事惊动你这个国公爷，你待如何处置。”</p>
贾琮想了想，道：“方才老太太已有了示下，就这么办罢。此外，传我的话，以后府里禁赌，违反者辇到庄子上种地，举告者无罪，并密赏百金。”</p>
众婆子、媳妇忙齐声答应。</p>
“老太太，好赌者必贪小利，琮悬以重赏，想来日后赌风可禁矣。”</p>
贾母笑着点头道：“说的是，如此一劳永逸了。”</p>
贾琮道：“琮此来另有一件事须问明。”</p>
“何事？”</p>
“听说昨夜有人从园子里越墙而走？”贾琮道。</p>
“是有这么一回事。”贾母道。</p>
贾琮剑眉紧锁，自他任职锦衣卫以来，对府里的安全极端重视，锦衣卫、亲兵等数道防线，怎会让人无声无息侵入大观园而不觉，这不是说明防线存在严重漏洞么？</p>
众人没想他这么深，以为寻常小事，见他神色凝重，都不敢谈笑。</p>
宝钗道：“琮儿，可是有什么妨碍？”</p>
贾琮摇了摇头，道：“谁是目击者？”</p>
迎春忙道：“我，岫烟妹妹，还有随行的婆子、丫头都看到了。”</p>
“何时何地？”</p>
“昨晚大约戌亥之交，我在玉皇庙和几个师太谈了会道家经典出来，正走在石子甬路上。</p>
忽听后面林中有声响，回头看去隐约见一个人影越墙而去，慌忙便去叫巡夜的婆子查探。”迎春道。</p>
贾琮想了想两府并园子的布局，贼人越墙处正是大观园与会芳园交界的院墙，因冷笑道：“原来如此，怪道能无声无息进去园子，果然是家贼难防！”</p>
贾母忙道：“琮哥儿，你是说……”</p>
贾琮点点头，道：“我那边的奴才出了问题，惊吓了诸位妹妹，实在抱歉。”</p>
众女忙问何故。</p>
贾琮道：“从那处越墙，只能越到会芳园去。而我那边守卫森严，不敢说是龙潭虎穴，至少也是铜墙铁壁，想神不知鬼不觉出入，绝非易事。</p>
所以惟一的解释便是我那边的奴才，有人偷偷溜进了园子，锁了园门后，又翻墙逃走。”</p>
探春点头道：“三哥思虑周详，理应如此。”</p>
贾琮冷笑道：“来人，去东府传我的话，着旺财明日把府里的奴才挨个盘问清楚，昨夜戌亥之交在何地干什么，若无人证，一概锁拿。</p>
出首者，赏千金。自首者，从轻。若被我查实，案犯者、知情不报者，皆斩！”</p>
林之孝家的忙领命去了。</p>
贾母点头赞道：“咱家总算出了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p>
众女笑着称是，均向贾琮投去或爱慕、或景仰、或敬佩的目光。</p>
贾琮摆手道：“老太太不骂我御下无方就是天恩了。”说着看了众女一眼，道：“此事已了，你们都去歇了罢，我和老太太说几句话。”</p>
众女忙起身福礼退下。</p>
贾母待众人走后，忙问道：“可是有事？”</p>
贾琮点点头，道：“老太太，新法的事儿可吩咐下去了？”</p>
贾母忙道：“着林之孝吩咐下去了，各田庄管事都主动去衙门报了备。”</p>
贾琮道：“好，此事关系甚大，不是区区几个钱的事儿，日后老太太自然明白。如今朝堂上风急浪高，咱家宜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为是，千万不能顶风作案。”</p>
贾母忙点头答应，又道：“你自己也要小心。”</p>
“老太太放心。过几天，我可能会悄悄出门办一趟差事，家里请老太太多看着，有什么事可寻庞先生商议。”贾琮低声叮嘱道。</p>
贾母知道他锦衣卫机密事情多，也不敢细问，略带担忧地道：“你自己保重，切切小心，办差办不好最多丢了乌纱，咱家又不指着那个吃饭。”</p>
贾琮也不解释，笑着点头答应，老太太却不懂，没了乌纱，屁都不是。</p>
难得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贾琮起身往藕香榭去，方才他见迎春神色有些不对，想再去看看她。</p>
刚到门口，便听屋里传来争吵声，贾琮忙抬手止住几个见礼的婆子，凝神细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