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朝代有各个朝代的鸡飞狗跳。</p>
然而作为辅导班里唯一一个不必操心过多的，或者说是暂时不用操心那么多的人，宋慎这会儿还在兰云的伺候下美滋滋地喝茶。</p>
他每天睡完“午觉”起来后，都会习惯性地喝点茶水提神，就算眼睛看不见了，很多出门在外的事情无法处理，但宋慎还是会在系统空间内老老实实地看资料，所以不能摸鱼。</p>
没办法，作为一个半吊子老师，上的课越多，他越发感觉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够用。</p>
如果仅仅混日子，那还是够的，但宋慎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辅导班里讲课时学生们所争论的内容，以及他们提出来的问题，日后自己很可能在教导朱标的时候遇到。</p>
——他的终极目标有两個，一是躲开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二则是成为朱标的老师。</p>
现在看起来，自己的蝴蝶效应已经对朝局有所影响，比如由于吕氏被怀疑和朱允炆胎死腹中的事情，朱元璋明显紧张了起来，甚至将所有藩王都召回了京城。</p>
要是蝴蝶效应可以再扩大一些，要么让胡惟庸案提前到洪武十年，要么让自己在马皇后心里的地位更重要，总归，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能顺利保住自己的小命。</p>
宋慎一边喝茶一边琢磨这事，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p>
在他身旁，正对着瞎子表演茶艺的兰云听到了这口叹息，不由低声问：</p>
“公子，您是想家了吗？”</p>
宋慎：啊？</p>
他差点脱口而出，但这段时间的持续装逼生涯让他硬生生忍住了。</p>
宋慎镇定问：</p>
“怎么，我叹口气而已，何出此言？”</p>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兰云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也叹息了一声：</p>
“老太爷若能亲眼再见到您变得如此心性沉稳，定然比谁都高兴。”</p>
“公子，奴知道这话不该由我一个下人说，可您这段时日以来变了太多，要是在家里还好些，但如今离开了家，连老太爷回乡的时候您都没有去送，这……您为何要同家里撇得如此干净呢？奴也没见您离家之后过得很开心呀。”</p>
宋慎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位便宜祖父宋濂前几日病刚一好，就已经离开了应天府，匆匆忙忙跟有鬼在屁股后头追一样。</p>
当然，他们祖孙二人促膝长谈过，宋濂也十分郑重地告知了他这宫中朝中的风云诡谲，宋慎明白，祖父如今是要赶紧远离朝廷的漩涡中心，免得再牵连到家里人。</p>
不过他俩明白，不代表其余人也明白。</p>
就连兰云这个伺候在他左右的奴婢都觉得这事儿太蹊跷，宋慎跟宋家撇得过于干净，那么旁人呢？</p>
半晌。</p>
“祖父只是不想将鸡子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p>
宋慎缓慢地接过兰云递来的那杯茶水，淡淡道：</p>
“也莫说什么下人不下人了，兰云，你看这些日子我有把你当下人吗？”</p>
“你是在咱们家里长大的，我很相信你，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祖父离开朝廷之后，我爹他们兄弟二人能不能靠得住，你莫非心里没数？”</p>
兰云被他这短短几句话直接给干沉默了。</p>
见她这样，宋慎当即明白，自己之前从祖父那里打听的事情没有偏差。</p>
宋濂在离开应天府之前，拜托张唯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当然，那封信是由张唯念给他听的。</p>
其中内容大概就是他爹和他叔父这俩人不靠谱，希望宋慎即便失忆了记不得前尘往事，也得牢牢记住这一点——以后遇到事情千万不能指望他们，找张唯、找徐家，甚至是快马加鞭去老家找宋濂想办法，都比回家里找这俩要强。</p>
这事儿宋慎其实早就有所猜测。</p>
如果不是儿子靠不住，宋濂怎么会特意带着他这嫡长孙去国子学那边露面安定人心呢？</p>
具体怎么个不靠谱法，宋慎也从张唯口中知道了个大概。</p>
兰云憋了好一会，才再次叹了口气：</p>
“大爷和二爷……他们心是好的，只是……”</p>
宋慎嗤笑：</p>
“心是好的？”</p>
“那就纯粹是因为他们脑子不好使，是吧。”</p>
宋慎的父亲叫宋瓒，是宋濂的嫡长子，叔父宋璲是次子。</p>
而这俩兄弟倒是都很能生，宋瓒生了三个儿子，宋璲现在也生了三个，分为大房二房，宋慎就是大房的嫡长子，同时也是宋濂ni的嫡长孙，非常受重视。</p>
看起来有点绕，不过简而言之，如今宋家两房加起来有六个孙辈，宋濂最看重的只有宋慎。</p>
宋瓒虽然是嫡长子，却没有入仕，嘴上说是因为他一心钻研书籍无法自拔，其实就是不想担嫡长子的责任继承父亲衣钵，因为他太害怕洪武大逃杀，害怕自己被卷入争斗或是做错了事情直接被砍头。</p>
而以宋濂这样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让家里没有一个入仕的，所以次子宋璲就进入了内廷的仪礼序班，而宋慎成年后也跟自己的叔父进了同一个部门。</p>
这地方负责的事务，大概职责就是负责朝会和宴飨等礼节有关，宴享及进行各项活动中侍班、齐班、纠班及传赞等事，看着要做的事情一大堆，却并无什么实质上的权力。</p>
当然了，这种职位跟皇帝挨得近，作为一个跳板还是很合适的。</p>
问题是宋璲也是个中年人了，在内廷呆了那么久，还跟宋慎这个刚入仕的侄儿在同一个部门，职位基本没怎么升，老宋家靠他根本不可能靠得住。</p>
整个宋家六个孙辈里面，唯有宋慎从记事起就是被宋濂带在身旁的，连开蒙都是他亲自来，这样的待遇仅此一份。首先宋慎是长孙，第一个孩子多少都会被老人偏爱的，其次，再往后宋濂年纪也上来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带孩子，而从小就乖巧安静懂事的宋慎自然就成了唯一一个。</p>
除了他以外，其余的五个孙辈有宋瓒和宋璲这两个没能力的好大爹，能有出息才是见鬼了。</p>
兰云想了半天，脑子里浮现出家中天天吟诗饮酒看书、不干正事的大爷，以及早出晚归一身班味却没干出半点成绩来的二爷，实在也说不出他们靠得住这样的话来。</p>
她噎住一会儿，无奈道：</p>
“您还是跟从前一样，总有道理。”</p>
宋慎现在比较放松，刚想跟兰云再详细聊聊，了解一下这俩不靠谱的长辈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和为人，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道提示音。</p>
【叮！恭喜宿主成功进行了一次大型联合会考，获得里程碑：甩手掌柜。】</p>
【您获得了一次抽奖机会，请问是否现在使用？】</p>
宋慎：！！！</p>
他沉吟片刻，没有先搭理系统，而是整理了一下语气和表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松弛一些，才对兰云开口。</p>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你帮我叫人烧点水，我要沐浴更衣，等会儿出去一趟。”</p>
如果放在刚搬来的时候，兰云或许还会嘀咕公子为啥隔天就要泡一次澡，不嫌麻烦的吗？</p>
但现在她已经有点麻木了。</p>
公子受了打击，这样也正常，太正常了。都瞎了眼睛，喜欢泡澡就随他去吧。</p>
“奴这便去安排。”</p>
…………</p>
沐浴更衣之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