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p>
马皇后正在纳鞋底子，就听外面宫女通传说陛下来了。</p>
她没放下手里的活，直到丈夫走到跟前，才头也不抬地问：</p>
“重八，你来干啥啊，今日不是已经从班里出来了吗？还有啥事？”</p>
半晌没等到回应，马皇后疑惑抬头，唬了一跳。</p>
“标儿，韩国公？你们怎么都过来了？”</p>
她把手里的针线放在桌上，赶紧吩咐宫人们上茶，却被朱元璋阻止了。</p>
朱元璋摆摆手：</p>
“别忙活了，咱过来有事情。宋慎等会儿要来，已经在路上了，仪鸾司的人从他家里跑回来禀报的，不会等太久他就要到。”</p>
马皇后愣了一下，更疑惑了：</p>
“这不年不节的，他怎么还主动来宫里？没记错的话，子畏这孩子很不喜欢进宫的，前面几回次次都显得不自在，如今主动来，是出什么大事了？”</p>
朱元璋现在也是一问三不知的状况。</p>
“不知道啊，听说是宋濂从浦江给他来了封信，他看完就马上收拾准备进宫了，咱估摸着，是有什么要紧的……”</p>
“李世民你别在那儿叫了行不行，咱跟皇后说话你插什么嘴？你自己没有皇后吗？”</p>
马皇后：？？？</p>
她狐疑地在朱元璋周围左看右看，除了今天突然过来的李善长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p>
于是，马皇后的目光落在朱标脸上：</p>
“标儿，你爹今天没睡醒？他喊唐太宗的名字作甚？”</p>
朱标尴尬一笑，解释道：</p>
“是辅导班的一个功能，唐太宗借着要跟爹讨论其他人卷子的事情，通过系统跟爹取得了联系……”</p>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大致跟马皇后解释了一下，后者瞪大了眼睛。</p>
马皇后确认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不对劲的：</p>
“这，我怎么没看见？是只有你们这些被拉进去的才能看见吗？”</p>
“还有，韩国公这是什么情况，他也被拉进去了？”</p>
当一国之母，其实也不是那么清闲的。</p>
虽然马皇后身体不太好，平日里许多宫中事务都交给其他位份高的妃嫔处置，自己只负责总揽大局拍板，但有些事若太要紧，还是得她亲自处理。</p>
最近其他被放去凤阳历练的藩王就要回京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她就在跟妃嫔们说明情况。若是这些封王的皇子们以后不去封地了，那等到皇帝殡天之后，有孩子的妃嫔变成了太妃，就可以酌情安置，或许可以去自己亲生孩子的王府里颐养天年。</p>
当然，现在朱元璋身体还非常硬朗，一看就是能活个七老八十的架势，所以妃嫔们还得等很久才能出宫住。不过马皇后很通情达理，加上又是刚开国，许多规矩没有定得那么死，所以她就在跟后宫商量，看有哪些人想出去暂住两天的，或者想跟孙辈呆一阵子的，都可以照葫芦画瓢给定些规矩。</p>
她自己能天天跟朱标见面，其他妃嫔可没这个命，但哪个当娘的不担心孩子？所以，能通融的就通融些。</p>
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马皇后今天上午、中午都在忙着开会，朱元璋和朱标也就被她赶回了武英殿去进辅导班，想着，就这么一两天的也不会出什么大事。</p>
结果就半天没盯着，居然来了個李善长。</p>
马皇后很有几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加上跟李善长也熟悉，一看他现在这样就知道，估计是被自家丈夫给威逼利诱了一番。而且要不是李善长也进了辅导班的话，朱标刚才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说那些。</p>
果然。</p>
朱元璋点点头：</p>
“百室是今日刚进去的，还有李世民那个……这事情说来话长，标儿也没说太明白，等会儿咱再跟你解释。”</p>
“如今比较要紧的是，等会儿伱得打听打听宋慎到底是为什么来的，若是他想从你这儿套百室的事，你就推说啥也不知道就好，再想办法从他那里套套话，看宋濂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么着急。”</p>
“咱跟标儿，今日再有百室，都跟以前一样坐屏风后头听着，若他说出一些要紧的，咱再给你递纸条，如何？”</p>
即便有点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的意思，但马皇后也没办法，只能先应下来。</p>
哪怕仪鸾司的人手脚再快，跟宋慎也是前后脚出发的，现在朱元璋都已经听到消息过来跟她说了，这代表宋慎大概马上就到，再问下去，耽搁了时间说不定会露馅。</p>
她叫坤宁宫的人安排了屏风和茶水，以及笔墨纸砚，便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坐着继续纳鞋底子。</p>
宋慎通传完毕，进来时，就发现殿内有点过于安静了，马皇后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热情招呼。</p>
“臣参见皇后娘娘。”</p>
他先行了一礼，便听马皇后惊讶了一声，道：</p>
“子畏，你怎么突然来了？哎呀，本宫正给陛下和标儿纳鞋底子呢，一时有些入神，没注意你来了，你可别见怪啊。”</p>
宋慎赶紧再行礼，先说折煞了，再好奇道：</p>
“皇后娘娘金尊玉贵，怎么还亲自纳鞋底子，这些事交给底下人办不就好了吗？宫里尚衣局就是做这些的吧。”</p>
马皇后笑着放下了手里装模作样的针线：</p>
“还不是陛下他们俩娇贵，非得要本宫做的鞋底子穿着才合心意，否则就挑刺。标儿倒还没那么讲究，谁做的他都照样穿，陛下就不一样了，本宫做的跟旁人做的，他一上脚就知道，本宫有时懒得做，糊弄一下吧，他还发脾气！”</p>
“算了，反正在这宫里平时没什么事，他也不跟以前似的奔波作战，如今给他多做几双，就够他穿一年的了。”</p>
“话说回来——子畏，你今日进宫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若是需要什么只管提，你祖父都告老回浦江了，京中能让你托付的长辈不多，本宫也算一个，只要是能力范围内的，你放心说就是，本宫一定给你安排好。”</p>
宋慎觉得跟马皇后说话就是舒服。</p>
她这就是明显的向下兼容了，知道自己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就特意给递话头，让人聊着很舒服，也难怪都觉得马皇后是大臣救星。她不仅愿意救人，还不让人觉得这是高高在上的施舍。</p>
来的路上，宋慎已经打了八百遍腹稿了，现在将事情在心里再过了一遍，才开口。</p>
“皇后娘娘，其实臣今日冒昧进宫，确实是有要事。但不是有所求，而是想问问您的意见。”</p>
“正如娘娘所言，如今祖父已经归乡，许多事没有长辈提点，臣一个毛头小子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才能更妥当，思来想去，才想到来问问您的意思。”</p>
“不知……这可否方便？”</p>
马皇后笑得很和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