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p>
“司马贤弟，这番话我从未听过，你也从未说过。”</p>
霍光重新捡回掉落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已经全然恢复了正常，只是淡淡的说道。</p>
这些天他一共送回了三封重要的奏疏。</p>
第一封自然就是关于“刘据成仙”的奏疏。</p>
第二封是相关“焚书溺方”之事的奏疏。</p>
霍光却又笑了笑，接着又道，</p>
“若换了旁人，只怕很快便会利用‘成仙’之事，快速形成一个比徐神仙人数更众、信仰更深的群体，届时又怎会对朝局没有影响？”</p>
何况就算是多年之后，司马迁在这方面也同样不及霍光，否则便不会遭受腐刑。</p>
“不错。”</p>
只是这“秘不发丧”，未免也太过严重了些，刘彻的承受能力应该没那么差吧？</p>
“怎么能说是听我的呢，我可没有司马贤弟的阅历与远见，司马贤弟折煞我了，是我受教了才对。”</p>
“霍都尉的意思是……”</p>
“这是为何？”</p>
“真的？”</p>
虽然最后刘彻只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借“万国来朝”的盛世赦免了刘据。</p>
霍光的目光逐渐深邃：</p>
“那就写下来吧，司马贤弟，我看好你！”</p>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何德何能敢为霍都尉解析，不过若霍都尉想与在下讨论此事，在下倒可奉陪。”</p>
“因此在下以为，殿下此举意义重大，甚至功在千秋。”</p>
若“秘不发丧”是真的，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想的了。</p>
“霍都尉可曾想过，倘若‘成仙’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另有其人呢？”</p>
司马迁当即说道，</p>
“这些方士巫师虽看似对朝局无碍，但若将朝局比作堤坝，这些方士巫师便是蝼蚁，他们钻出的蚁穴无时无刻不在毁坏堤坝根基，若发展到一定规模，亦可令千里之堤毁于一旦。”</p>
“那个徐神仙和信徒的事，霍都尉也亲眼所见。”</p>
“……”</p>
霍光则直接跳过了这一话题，转而又问：</p>
“方才听司马贤弟说要随我们一同回京？”</p>
“因此才做出这些事情，希望以此来劝谏陛下，还王道与陛下手中。”</p>
“自然是真的，世上史官不胜枚举，但像司马贤弟这般高瞻远瞩的史官却绝无仅有，令尊得知此事也会为你骄傲！”</p>
“司马贤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阅历，令尊又是太史令，此次回去之后想必入郎不在话下。”</p>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司马贤弟不要多想。”</p>
霍光又道，</p>
司马迁闻言微微一愣。</p>
“太子殿下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此能够抵挡号令天下的诱惑。”</p>
“可惜陛下他已经……”</p>
而第三封则是几个时辰前才送出去的，关于“下乡巡演”的奏疏。</p>
“伱这番见地立意高远，只要呈递上去，无论是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殿下，都必将视若瑰宝，收入石渠阁不在话下！”</p>
因此他也只能发生一件事就回禀一件事，再加上奏疏呈递的需要过程，这就很容易形成一惊一乍的局面，给刘彻的情绪带来极大的波动。</p>
“对了，司马贤弟游历数年，见识自然非常人可比，其实我对殿下这回东莱候神所行之事，心中仍有一些不解之处，可否请司马贤弟为我细细解析一番？”</p>
若“秘不发丧”是假的，那么刘据便要好好考虑一下回去之后如何应对刘彻了……</p>
不过话只说到一半，又见霍光扫过来的目光中带了极为严肃的制止意味，只得尴尬的笑了一声：</p>
“是在下多嘴了，多谢霍都尉提点。”</p>
“在下还从殿下的所作所为中悟出了些许王道。”</p>
霍光又诱导着问道。</p>
这一次可不会再有什么“万国来朝”的盛世，刘彻还能再容忍下来么？</p>
难！</p>
太难了！</p>
霍光太清楚刘彻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至少辅佐刘彻的这些年间。</p>
“他们在徐神仙的蛊惑之下，非但敢舍弃性命违抗太子，甚至还欲刺杀太子，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p>
“此事无论是对当今天子，还是对后世天子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警示，这求仙问鬼之事必须严加防范，万不可听之由之，任其发展壮大，否则必遭反噬。”</p>
于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司马迁已经上了霍光的套。</p>
“好，在下听霍都尉的！”</p>
司马迁不疑有他，又连忙摆着手谦虚道。</p>
石渠阁就是未央宫中的皇室藏书阁，是整个大汉最高规格的国家档案馆和图书馆。</p>
刘据对他的欣赏的确不只是霍光嘴上说出来的，他自己也深有感触，否则这回又怎能与霍光住在一起，不论是出入，还是求见刘据都不受任何限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