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之南，驰道之上。</p>
庞大的迁徙队伍首尾相连，两千余台粗陋雪橇缓缓向南。</p>
每台雪橇用了四匹马，前二后二拉着装载帐篷、粮食、草料之类。</p>
每个雪橇再运输四五个人，堪称绰绰有余。</p>
运力很是充足。</p>
赵云不喜欢驾御雪橇，他乘马而行，骑乘战马时他会有一种安全感。</p>
随行骑兵监察迁徙队伍，警惕、提防着乌桓俘虏。</p>
乌桓俘虏已经解除了武装，可为了防寒，他们穿了数层皮衣、毡衣，防护效果如似皮甲。</p>
为保证乌桓俘虏顺利抵达，这次文聘所部也一同返回荆州。</p>
双方合在一起，有荆州兵、赵云本部兵接近三千人，乌桓俘虏五千人，马八千余。</p>
后面的雪橇上，庞统裹得跟个熊猫一样。</p>
他头戴双层鹿皮柔软大帽，皱着眉头专注计算着什么。</p>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雪橇极有可能改变今后北方的冬季战争。</p>
雪橇也不算什么离奇东西，鲜卑人、乌桓人、匈奴人就见过原始雪橇。</p>
现在一个问题摆在庞统面前，马拉雪橇运输效率与车辆相比，哪个更高？</p>
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那就是马匹驮运的效率是最低的。</p>
不需要计算什么，这是庞统的生活常识。</p>
如果马拉雪橇的综合效率追平车辆，那就要对关中保持最高的警惕。</p>
以黑熊、关中兵爆发的战斗力，未来几年时间里，周边诸胡恐怕会沦为柴薪，被关中采伐一空。</p>
汉匈相处四百年，对方有什么弱点，基本上心知肚明。</p>
冬季时的诸胡，才是最虚弱的。</p>
虽说人马经过秋季的滋养算得上膘肥体壮，可冬季诸胡迁徙营地、躲避战争的成本代价太高了。</p>
一拳打过去，诸胡往往只能硬接。</p>
庞统越是思索越是感到难缠，想要抵消、压制关中兵的运输优势，那必须改进、升级现有的车辆，提升到雪橇两倍以上。</p>
但车辆改进，关中也能效仿。</p>
对方更有畜力优势，未来陆运效率只会比中原高。</p>
不过己方在荆州，就算降大雪，积雪消融的也快，不会积攒厚重的冰雪，对方雪橇最多在南阳逞凶。</p>
想要遏制关中对荆州的蚕食，只能大力发展水军，依托汉江天险，以坚城抵挡关中兵锋，再以绝对优势的水军进行补给。</p>
所以荆州想要对抗关中，自己应该专注于筑造新城。</p>
特别是襄阳城，必须增筑、改进！</p>
庞统找到应对思路，渐渐回神，就见行进队伍稍稍停滞。</p>
很快前方几百步外一台雪橇脱离队伍，附近十几名骑士驱马靠近，将发疯的一匹马杀死后，缺马的雪橇就剩下三匹马，只能停在马尸旁边。</p>
驾车的乌桓俘虏们下车，分解马尸，倒除马粪后，这台雪橇车装载马肉再次汇入后续的队伍里。</p>
队伍沿着汾水东岸持续南下，又拐折向西。</p>
行到正午，延绵十余里长的迁徙队伍停下，开始喂马。</p>
庞统也下车活动身体，来到汾水岸边，这里两岸结冰快要聚拢全封河面。</p>
艰难解开一条隙缝，庞统背风站着，控制着企图画画，完毕后整个人轻松许多。</p>
后面雪橇车上的习祯快步走来，看了眼庞统浇注的成色后，也开始放水：“听说龙门津大河封冻，才让我们转向走龙门。”</p>
习祯快速扎好腰带拍拍皮袍，却问：“兄长，可有意去看壶口？”</p>
“可惜不是时候。”</p>
庞统叉腰面向西北方向，到处的冰雪让他忍不住眯眼：“不过来都来了，不去看一下，难免悔恨。”</p>
习祯听了呵呵发笑，这时候周围几个荆州士人也靠近，结伴离开河岸返回雪橇车队。</p>
庞统见有人搬挪雪橇进行防风，用携带火种引燃了木柴。</p>
木柴都是迁徙途中搜集到的，汾水南岸的稷王山区域山林密集。</p>
空雪橇过去，一会儿就能砍伐枯木拾捡干柴装满一车。</p>
二三百车，足够夜里照明、沿途休息时烧水。</p>
雪橇车围圆，庞统这二十几个人士人进入，都背倚着雪橇，面对着中间火堆而坐。</p>
没有风吹，当面两三步外燃烧的火焰立刻让庞统冻红的脸颊感受到了暖意。</p>
他脱了鹿皮手套，抬手烘烤，就听身边一人问：“长安正誊抄蔡公遗书，诸位是想就此返乡，还是留在长安？”</p>
庞统闭上眼睛准备小憩，就听对面一人询问：“庞功曹如何看蔡公遗书？”</p>
“我？”</p>
庞统坐正身子倚着雪橇，这里司州雪橇挡住了各种积雪，他的眼睛也舒服了一些。</p>
环视一圈，见这些士人普遍二十多岁，小的几个人十七八岁。</p>
想了想，庞统就说：“我身负公职，受命来关中公干，自然是要回归复命。至于诸位，以我看来，更应该以学业为重。诸位中亦有身负官职者，但都职位卑微，不值一提。”</p>
见一些人意动，庞统感觉习祯想说话，扭头去看，习祯就问：“我等身无余资，兄长可有良策？”</p>
庞统想了想就说：“钱粮是大事，诸位若是想暂居长安，不妨向镇北幕府借贷。明年丹水漕运开启，诸位家中可运粮帛北上，抵充借资。”</p>
习祯听了点着头，五万金采购计划已经陆续开展。</p>
现在算是汉江枯水期，但物资也能向南乡转运。</p>
如果协商好，家里人向南乡转运谷帛，他们这些留在长安抄书、研究文化的士人自能获得钱粮补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