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陈大妈说看见你了，她没事大过年诬陷你干什么？”罗晨其实并没有生气。</p>
这后半句话，让江暖忽然难过了起来。</p>
“你什么时候能像6然一样懂事啊？学习不如人家好，也不会体谅父母，还要惹是生非……”</p>
江怀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6然却开口了：“叔叔，江暖很好。”</p>
“她好什么啊？”江怀无奈地摇了摇头。</p>
“我不想吃了。”</p>
江暖正要起身，但是江怀却叫住了她。</p>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别太任性了啊！”</p>
对啊，其实就是小事而已。</p>
可她就活了这么些年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小事对她来说也是大事。</p>
而且，总感觉6然在她爸妈的心里有着崇高不可动摇的地位。而她江暖，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做对比和参照的。</p>
“爸，是不是假如有一天老师说我上课和同桌说话，你就相信啊？是不是别人说我考不上大学，你也相信啊？甚至有人说我没度、没爆力、没技术，练不好击剑，你就这辈子也不让我碰了啊？反正因为6然成绩好品学兼优他做什么都是典范，是模版！你都认可都赞美！我没他成绩好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相信的？”</p>
江暖站在那里，看着江怀。</p>
江怀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女儿会问他这些问题，宛如控诉一般。</p>
“小暖，你怎么和爸妈说话呢？”罗晨想要把她拉着坐下。</p>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妈妈说6然看见她扔摔炮还能有假的时候，江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妈妈问她：“你是不是真扔了摔炮啊！”</p>
哪怕妈妈对她太了解，她挪挪屁股就知道她是要去洗手间还是要去厨房找吃的，她还是希望她会问她，而不是从别人的话那里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p>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才会好好听我说的话。老爸说不让我练击剑，好吧……因为我学习不如6然好，分心了会考不上大学，你们说的对。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们说文科择业窄，老爸梦想考大学的工程学，老妈是学医的，家里没人学文科，学文科没前途，我也留在理科班了，你们谁管过我挣扎的辛苦不辛苦啊？你们谁想过文科只有十个专业，十个我都能学，理科一百个专业我一百个都做不来啊！”</p>
江暖忽然觉得好笑，用手指戳了一下6然：“你帮我通关，是不是你在跟我道歉？”</p>
“你恶作剧失败了，所以我要道歉没有在陈大妈兴师问罪的时候承认是我做的？”</p>
“好吧……好吧……我就是看你平时太拽，想让你也被人贴个‘坏孩子’标签，谁知道没贴上。”江暖想了想，把咖啡挪给他：“你还是喝吧。”</p>
过了很久，6然才说：“我也只是不想你得逞而已，并没有想过陈大妈会打电话给你妈妈。”</p>
江暖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又问：“那如果你知道陈大妈会去告我状呢？你会沉默，还是会说是我炸的？”</p>
6然沉默了快半分钟，江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但是她知道，像是6然这种是非分明一切准则不可破坏的人，她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p>
“算了啊，你是好孩子啊。”</p>
“我大概会对陈大妈说，我第一次玩摔炮，扔错地方了吧。”</p>
江暖愣了愣，然后推了对方一把：“不是吧你！你一个男生，长这么大没玩过摔炮？你有没有童年啊！”</p>
“你是女生，不是该玩仙女棒吗？”</p>
“我有一次玩仙女棒，把我妈晒在阳台上的腊肉烧了，腊肉里都是油，烧起来一大团，羽绒服也给烧了个洞……你看，我江暖没有做小仙女的命。”</p>
“如果有人觉得你做坏事也可爱，你烧腊肉也可爱，你输了游戏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可爱，那你就是他的小仙女了。”</p>
江暖愣了愣，她看着6然那样认真的表情，就像被什么温暖的热气包裹起来了。</p>
“你不觉得那样的人……是个脑残吗？”</p>
6然沉默着没说话，半分钟之后他的手指在江暖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p>
“走了，回家。”</p>
“啊？”</p>
“你真想在这里吃泡面吗？今天我看见你妈妈洗了虾。”</p>
江暖咽了一下口水，中午本来就没吃饱，网吧热水不够烫，泡面没泡开，她吃了两口就没吃了，现在肚子里真的空了。</p>
再折腾下去就没意思了，江暖自己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该回家了。</p>
一出网吧的门，江暖就打了个打喷嚏。</p>
刚吸了吸鼻子，6然就把围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p>
“哎呀，好丑啊！”江暖扯了扯。</p>
“你自己织的，好意思嫌弃？”</p>
江暖没话说了，跟在6然的身后。</p>
女孩子真的很奇怪，讨厌一个人的瞬间记得那么清楚，他怼她的每一句话无论是调侃的还是正确的，都像是挑拨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p>
那些话如果是饶灿或者豆豆说出来的，她会欢快地怼回去，可只是因为他是6然，他太优秀了于是就不一样了。</p>
可是他的好，似乎忘记的特别快。这大概就是老妈说她是白眼狼的原因吧。</p>
就快进院子了，江暖喊了一声。</p>
“喂，6然——”</p>
6然回过头来，目光里似乎在说“怎么了”。</p>
“谢谢你。”</p>
6然站在那里，看着江暖。</p>
江暖知道，其实哪家的孩子没被别人拿来比较过呢，没有6然还会有张然、李然。</p>
难道自己要跟全天下比她优秀的人较劲吗？</p>
“那个……我曾经给你找过挺多的麻烦，这小半年你辛苦了。以后……我应该不会给你找麻烦了。”</p>
意思就是，我不会缠着你了。</p>
6然站在那里，院子口的灯光不是很明亮，让江暖看不清他的表情。院子里偶尔传来打麻将的声音，鞭炮和烟花声此起彼伏。</p>
他俊挺的五官在若明似暗的灯光下，仿佛被海水淹没的礁屿。</p>
似乎酝酿着什么，即将汹涌的爆，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沉默。</p>
良久，他才开口说：“你脑子还没好吗？”</p>
江暖本来要来气的，但想到如果真的自己没头脑地去缠过6然，6然肯定烦了好几个月了，自己被他怼一下……也是活该吧。</p>
“我脑子不是还没好，是没你的好。”</p>
江暖朝着6然走去。</p>
快要走到6然身边的时候，江暖忽然说了句：“你的钥匙掉了。”</p>
“什么？”</p>
6然下意识低下头，脚边正好是个小水洼。</p>
只听见“砰——”地一声，水花溅了起来，是江暖扔了摔炮。</p>
6然本来想要动，不知道为什么却站在那里任由泥水溅到了自己的下巴上。</p>
因为太想看6然出糗的江暖没避开，冷不丁被溅了满脸，脏水差点流进嘴里，她赶紧用力抹了把脸，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羽绒服前襟上都是脏水留下的点点。</p>
“你这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6然用餐巾纸擦过自己的下巴。</p>
“快点给我纸！给我纸！我的羽绒服啊！”</p>
那可是简明买给她的羽绒服！</p>
6然直接用他擦过的纸给了江暖：“就这一张了，之前的被你擦鼻涕用掉了。”</p>
说完，6然就转身走了。</p>
江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6然长期练习佩剑，他脚下的步伐很迅捷，要避开轻而易举。</p>
他只是没想避开而已。</p>
江暖冲上去，拽过6然的胳膊，喊了出来：“为什么不躲开啊！”</p>
谁知道6然微微低下身，扣住了江暖的腰，向上一颠，直接将她放在了停在路边那辆车的前车盖上。</p>
瞬间，刺耳的报警声传遍了整个院子，江暖被镇住了，正要跳下来，却被6然一把摁住了肩膀动弹不得。</p>
那双眼睛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平静。</p>
而这种平静只是掩饰而已，因为这个世界上一定也有让6然在乎的事物，会让他奋不顾身。</p>
“因为这是你心里面的仪式，你要从我带给你的阴影里走出去了。”</p>
江暖愣在那里，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6然会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p>
报警声还在响，江暖挣扎了起来，6然手臂的力气是很大的，他忽然把江暖圈住了。</p>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小暖，我一直都相信只要不放弃的话，无论这个世界反对的声音有多刺耳，他们拿我们其实无可奈何。”</p>
江暖的眼睛红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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