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不羁：“你确定把它打回原形了？”</p>
既灵：“一条二尺来长的灰绿蛇，背部七寸处有双翼。”</p>
冯不羁：“那就没错了。话说你是用什么法器打的，这么厉害？”</p>
既灵：“净妖铃。”</p>
冯不羁：“就这个小东西？”</p>
既灵：“我施法给你看看？”</p>
冯不羁：“不用不用，世间之大自有高人妙器，我信你。”</p>
既灵：“只可惜，它已经逃进水里，再想抓就难了。”</p>
冯不羁：“你可以换个角度想，它已重伤现形，除非吃仙丹，否则百年内再无可能作恶，抓不着就抓不着吧，槐城太平了就行。”</p>
既灵：“槐城真的太平了吗？”</p>
冯不羁：“那得看明早水退不退。”</p>
谭云山不敢打扰这二位，到角落寻了把椅子，悄悄打起盹来。</p>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靠在椅子上半睡半醒的谭云山总觉得哪里不对，仿佛四面八方有怪异的风袭来，扰得他不安宁。终于，他百般不愿地挣扎着张开眼皮，现面前似有一团黑影。</p>
等渐渐看清那是一张距离极近的大脸后，谭云山一个激灵，彻底醒了。</p>
“谭老弟，你还真别说自己是一介凡人，”冯不羁仔细打量谭云山的脸，啧啧称奇，“刚在园子里差点被妖怪生吞活剥了，转头就能睡着，一介凡人可没你这样淡然从容的气度。”</p>
坐在另一边围观了全程的既灵还以为冯不羁现了什么呢，闻言没好气地笑道：“他不是从容，是心大。”</p>
虽只相处几天，但既灵已经对谭云山略知一二。这人害怕的时候是真怕，但怕完了也是忘得真快，就像聊到谭员外对他的态度，无奈难过肯定是有的，可转瞬，就又自己把自己开解了，简直比佛门中人还放得下。</p>
谭云山风雅一笑，坦然接受既灵的评价，且自有一番道理：“想开点没什么不好，世道已如此不易，何必再自己为难自己。”</p>
“……”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到底哪里不易了！</p>
“没见过娘，爹又不疼，大哥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连家产都不担心我争……”一桩桩，一件件，谭云山竟煞有介事数起来。</p>
既灵决定以后要喜怒不形于色，否则不等说话，光一个表情，就让人把念头猜着七八分，太吃亏了！</p>
冯不羁对谭二少的印象还停留在“舍身做诱饵”和“可怜兮兮喝粥”上，心里已对这个敢以血肉之躯面对妖怪的富家公子生出一丝钦佩，这会儿又见他这么惨，简直不忍心继续听了，索性抢白，换个话题：“谭老弟，你虽然不是修行中人，但能与应蛇周旋这一场，也算是命里机缘了，保不齐以后就66续续遇上各种妖，防范之法还是要懂一些的。你既然叫我一声兄长，那为兄就不能白受，来，我具体给你讲讲……”</p>
话没说完，谭云山已经被冯不羁一胳膊揽住肩膀。</p>
这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了。</p>
谭云山心情复杂，其实他也知道冯不羁是好意，但那句“保不齐以后就66续续遇上各种妖”，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p>
夜基本过去，再一会儿，天就亮了，但这一屋子三个人，除了谭云山时不时打个哈欠外，其余二者皆了无倦意。只不过冯不羁精神是因为终于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听众”，既灵精神是因为心里惦记着逃走的应蛇。</p>
然而对方已经逃走了，以那样小的原形，随便想藏在哪处山野河泽都轻而易举，她就是坐在这里把头纠结白了，仍束手无策。</p>
“真的啊，厉害。”耳边传来谭云山的轻呼，声音不高，但情真意切。</p>
“过奖过奖，我毕竟修行有年头了，这点雕虫小技还是有的哈哈哈……”谦虚得毫不走心的是冯不羁，浑厚笑声里满是得意与自豪，“我再和你说我前年遇上的那只妖怪，那可真是我遇见过的最狡猾的妖，能耐不大，但特别鬼！我不诳你，就算九天仙界派人下来，都容易着了它的道，但我是谁啊，我吃过的盐比那妖怪喝过的露水都多……”</p>
“传授防范之法”怎么就变成了“回顾光辉过往”，既灵不清楚，反正她注意到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相谈甚欢了。冯不羁主要是讲，谭云山主要是捧，但讲者兴致高昂，捧者回应到位，于是一个越讲越欢腾，一个越捧越娴熟。</p>
这会儿，冯不羁正手舞足蹈地比画那妖怪怎么怎么诡计多端，与刚从池塘里冒出来的落魄样截然不同，虽还是那一身衣服，但此刻的他满面红光，周身都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的如虹气势，就哪怕现在有妖在附近，也得躲着他走。</p>
谭云山则是截然不同的而另外一种风采。</p>
若冯不羁是英雄如烈火，那谭云山现在就是君子如静水，甭管冯不羁怎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他就笑盈盈地听着，间或看准时机送上一句“厉害”“佩服”“冯兄真乃高人也”，话不用多，几个字，就让冯不羁如沐春风。</p>
“咱俩拜把子吧！”不知被谭云山的哪句话触动了心弦，冯不羁忽地来了这么一句。</p>
不仅既灵愣了，谭云山也有点被惊着。</p>
冯不羁看看他俩的表情，末了解释似的一声长叹：“同道易得，知己难求啊！”</p>
既灵扶额，怎么就知己了？！</p>
再忍不了，她先白一眼谭云山，谴责他欺骗别人感情，再看向冯不羁，直接点破：“你别太当真了，他那是敷衍你呢，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根本没往心里去。”</p>
本以为这话说完，冯不羁要么和她分辩，要么去找谭云山求证，不料哪种情况都没生，人家冯大师直接点头，认了：“我知道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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