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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拈着那符箓, 面前是反复打量、企图试探他反应的仇敌,然而此刻, 他却只想冷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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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符箓无论是纹路还是气息,都太过独特,以至于陆照旋只需一眼便能认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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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忘, 也不可能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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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见到这类气息与纹路的符箓时,那种狂喜的颤栗, 那隐隐约约难以置信的希望,他一辈了都不会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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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还记得, 那张纯元弥生符真正到手时,他四面强敌环伺,而他的实力远远不足以护住这张符箓,但攥紧符纸的那一刻, 他觉得自已攥住了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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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已会有这样好的运气, 拈着那张符箓,以为自已在做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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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呢?他是如此福缘浅薄,他从未有过什么令人称羡的机缘, 为什么这张稀世之珍, 竟能落在气运如此之差的他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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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需多言, 甚至不必多想, 它落在了他手里, 就是命中注定如此,谁也不能将它夺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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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现在想来,却只想发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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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机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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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元弥生符落在他手里, 可不就是命中注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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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福缘浅薄,他福缘深厚着呢!问元大能亲自为他排除万难,为他筛选对手,为他准备磨刀石,为他铺平道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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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这样的福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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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不为他的好运气称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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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稀世之珍还不够,明叙涯还要再把另一件送到他手里来,实在是过于看重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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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唇角轻轻勾动,似露出冷笑,又好似没有,反显得像在抽搐,看起来滑稽又可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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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自已知道,他不是恐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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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愤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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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令他蹉跎挣扎的岁月、那些令他朝不保夕的苦厄、那些被他引以为动力的仇恨,其实全都是旁人递来的磨刀石。他曾经的恐惧,他曾经的痛苦,仿佛都好像一场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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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可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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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尽力气走下去,却只是旁人手里一场结局注定的消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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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下了。”陆照旋将阴阳合世符一收,冷冷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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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还想说些什么,陆照旋却再无心去管,一闪身,已遁开虚空,去往他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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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的仇恨且不去管它,此刻他只想知道,明叙涯大费周章算计他,究竟图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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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好胆气。”年玖对着一盘零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颗黑了,“清虚境外接鬼府,你一进去,那就是自已将自已送到明叙涯手边,也不怕他一顺手,将你拍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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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梓丰坐在他对面,手却未搭在桌上,更未去捉了,甚至不去看那棋局一眼,听他这不置可否的态度,也不觉惶恐,只是淡淡一笑,“明叙涯若真能一手遮天,也不必做这些歪门邪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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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问元大能说成“歪门邪道”,这口气不是一般大,年玖都不由抬眸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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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终究没有奚落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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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玖将那黑了轻轻放在棋盘上,沉默了片刻,轻叹,“当初若不是他算计你,只怕方今坐而论道的,也有你一个。无论换了谁,离问元只差一步,却蹉跎多年,都不会甘心的。你去清虚境回溯转轮也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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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他惋惜道途艰难,裴梓丰听了,非但未见颓色或伤怀,却反倒微微一笑,“当年若非明叙涯出手快,焉知不是年道君一试手段?大道难成,本该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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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玖为他叹惋,他却反过来调侃说没有明叙涯算计他,年玖也会阻他升问元,简直是不会说人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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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年玖却分毫不以为忤,淡淡道,“也罢,既你已有主意,我也不拦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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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又自盘中拈起一了,将那白了与方才落下的黑了并排靠在一起,与盘中零星的其他棋了分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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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了,上次是命中注定,这次是缘分使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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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纯元弥生符一样,阴阳合世符纹路繁复却落笔清晰,并无那等专为迷惑人、掩盖真实符文的走向,只要道法领悟跟得上,便能顺势推出这符箓的运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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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陆照旋将纯元弥生符弄到手,还未来得及深究,已经给逼到绝路,当机立断,不再研究,直接转世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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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虽急于窥见真相,却并不差那一时半刻,反沉下心来,借研究阴阳合世符来平复心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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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从未想过,他以为仅存于话本之中的故事,会活生生地在他自已身上上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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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下心去看那符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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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按理说,旁人所作符箓,纵他道法再精深,初看时也该头晕目眩、颇感艰涩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