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中秋佳节，大周朝的秋闱惯例是从八月十九开始，至八月二十七结束。</p>
期间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共计九天七夜。</p>
一般而言，主考、副主考在七月中旬便会定下来，各房考官的任命，最迟也不会过七月下旬。</p>
孙绍宗如今才得着消息，已然比旁人晚了许久，更何况他还是个地道的‘科场新丁’。</p>
因此他一时也顾不得旁的，先闭门谢客，将那明里暗里的规矩好好学习了一番。</p>
“东翁身为巡阅使，并不参与誊录、阅卷，因此这卷面上的舞弊，倒用不着东翁多费心——东翁要注意的，是那些夹带私藏的秀才们。”</p>
“往年的检查也不可谓不严，干粮馒头都得掰碎了，连鼻孔、耳朵眼都恨不能搜上一搜，可还是难以禁绝舞弊之事。”</p>
“盖因士子们为了增添几分希望，那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p>
“在衣服鞋帽或者文房四宝上作弊，都是自古以来惯用的，而这些年里新花样更是层出不穷，吞蜡丸的、用鸽子血纹身的，肛肠里塞竹筒的、请人做假皮肤的，当真是什么招都想到了！”</p>
“太祖朝时甚至还曾有一位老兄，提前半年便摸进贡院，在各个茅厕里埋下小抄，只等考试时再挖出来使用！”</p>
“还有这种事？”</p>
孙绍宗忍不住好奇道：“那他是怎么被现的？”</p>
“埋的太深了呗！”</p>
程日兴叹息道：“他在里面蹲了半个时辰，出来之后又是满袖子泥土，结果当场便被识破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再开考时，那茅厕就都是新挖的了。”</p>
孙绍宗无语半响，又忍不住追问道：“那这挖坑的士子最后如何了？”</p>
“还能如何？”</p>
程日兴两手一摊：“当时有位大人提议，既然他喜欢在茅厕里挖坑，便革去他的功名，罚他做了三年的‘夜香使者’。”</p>
所谓‘夜香使者’，就是每天早上沿街挨户，喊人出来倒夜香的劳役。</p>
这应该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p>
听程日兴说了这许多作弊手段，孙绍宗更觉得重任在肩，正待继续往下问，却听外面有人道：“孙大人，府尹大人让卑职将考生名录送来，供您过目。”</p>
孙绍宗忙迎了出去，正待招呼那送名录的小官，冷不丁瞧见他身后四个挑着扁担的文吏，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里面装的，都是考生名录？！”</p>
“自然。”</p>
那绿袍小官冲着北边儿拱了拱手，拍马屁道：“仰赖府尹大人教化之功，如今咱们顺天府文风日盛，今年的秋闱应考的士子足有两千三百余人，已经大大过了往年！”</p>
两千三百人？</p>
就是两万三千人的名册，也用不着四个人挑着担子过来吧？！</p>
只是对方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孙绍宗倒也不好大惊小怪的。</p>
等将这绿袍小官打走，他这才拿起一册细看究竟。</p>
啧~</p>
怪不得弄了这许多，这册子上除了姓名籍贯、住址年龄、高矮胖瘦、作保何人等等，还罗列了许多细节，比如：是否婚嫁、惯用左手还是右手，身体上有没有胎记，走路是内八字还是外八字……</p>
这细致程度，就差把那活儿的大小标注在上面了！</p>
除此之外，每个考生还附带了一副人物肖像……</p>
以前孙绍宗总觉得礼部这种清闲衙门，还养了那么多胥吏，实在是浪费国家的粮食——现在看来，人家还真不是吃干饭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