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镇守天牢，实际上那只白象另外单独占了个院落。</p>
既然是饲养大象的地方，那屋子自然盖的及其高大堂皇，但真正奢侈的，却是地下铺设的恒温地热系统。</p>
室温约莫有二十七八度的样子，孙绍宗进去待了片刻功夫，就捂出了一脑门子汗，于是只好同‘镇守大人’依依惜别。</p>
是真正字面上的依依惜别。</p>
大约是平日里出了饲养员，也没谁敢凑到近前喂它，这‘镇守大人’同孙绍宗颇为投缘，追在后面‘噜噜噜、噜噜噜’的叫个不停。</p>
若不是象夫拦着，说不定就一直跟出来了。</p>
“大人。”</p>
杨志铭抹去额头冷汗，强笑道：“这时辰，廷尉大人应该已经处置完公务了，卑职这就引您过去……”</p>
他这倒不是热的，而是方才被大象迫到近前，吓出来的冷汗。</p>
“不急。”</p>
孙绍宗摆摆手，指着不远处几个官兵岗哨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妨便进去瞧瞧——听说我旧日的同僚卫若兰，如今就关在里面？”</p>
孙绍宗会负责卫若兰一案的事情，大理寺上下早都传遍了。</p>
因而杨志铭倒也不觉奇怪，一边前面带路，一边分说道：“已经关进去两年多了，初时唯恐他与人串供，没有魏大人首肯，是绝不让人探监的——不过眼下这时节，倒也没那么多说道了。”</p>
也无怪当初魏益盯的那般严，前任左少卿柳芳，本身就是四王八公之一，又是牛家的铁杆同盟。</p>
真要是被他闹出什么来，吃挂落的还不是大理寺上下？</p>
闲话少提。</p>
却说负责把守大牢的兵丁衙役，一听说说是新来的孙少卿要巡狱，哪个还敢阻拦？</p>
等顺风顺水的进了天牢大门，这才有个胥吏装着胆子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提醒孙绍宗，要先签个备注再进去巡视。</p>
眼见这小吏如此不知趣，杨志铭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p>
孙绍宗反倒是不以为意，先去当值的班房里，把名姓、官职、来意写清楚，又上下扫量此人几眼，笑着问：“你是何人？所任何职？”</p>
那王彪脸色苍白，却还是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卑职是此处典吏王彪。”</p>
大理寺天牢的级别，自然要比顺天府高出不少，司狱是正七品衔，麾下的属吏也有正经官身。</p>
像这典吏王彪，便是从八品的官衔。</p>
孙绍宗点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却把这王彪的名姓暗暗记下，留作以后的备选——至于要不要用、能不能用，却还要看他以后的表现。</p>
毕竟这年头官场的套路也不少，谁也不敢保证，他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扮演强项令。</p>
旁边杨志铭见他再没二话，忙吩咐王彪前面带路，去探视卫若兰的监号。</p>
这一路行来，自然免不了哀嚎喊冤的，其中甚至还有两个熟悉的面孔，好像是刑部的官员，以前秋查申报的时候见过。</p>
当时就瞧着这俩货不怎么规矩，不曾想果然犯了牢狱之灾。</p>
“孙绍宗？！是你！真的是你！”</p>
正询问王彪，那二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就听斜前方有人大声呼喊起来。</p>
王彪立刻停下话头，指着那传出喊声的牢房道：“大人，那便是卫若兰的监号。”</p>
若不是他这话，孙绍宗还真没看出，栏杆里那张几乎压扁了的嘴脸，竟然是属于卫若兰的。</p>
紧赶两步到了近前，再定睛细看时，却仍是有些不敢相认。</p>
虽然不想承认，但原本的卫若兰，的确称得起英武不凡四字。</p>
而眼下这牢房里的男子……</p>
骷髅一般内凹的面孔，皮包骨头的瘦弱身形——怕只能用行将就木的饿殍来形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