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孙绍宗所料，工部侍郎张秋得知事情由来始末之后，顿时大发雷霆，喊出自家次子，当着孙、柳二人的面，就要再补上一顿棍棒。</p>
孙绍宗自是极力劝阻，好说歹说，张秋这才转而勒令儿子，向柳湘莲赔礼道歉。</p>
接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孙绍宗同张秋二人，追忆着当初在贡院监考的情景，又说起那一科举人的现状，竟是越说越投机。</p>
当然，这只是表象。</p>
实际上是张秋主动折节，放低姿态迎合孙绍宗，这才使得两人相谈甚欢。</p>
虽然一直到最后，张秋都并未明言，但孙绍宗隐约察觉出，这位尚书大人约莫是有要用到自己之处，故而才显得如此热络。</p>
于是等到酒足饭饱，两人已然建立相当程度的‘革命友谊’。</p>
…………</p>
从张秋家中出来，已是月上柳梢。</p>
在门前同柳湘莲分别之后，孙绍宗眼瞧着离李贤家中不远，就顺带过去探望了一番。</p>
回京之后，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李贤的父亲李升，与两年前那个颓废的病夫相比，如今的李升精神面貌大为好转，说到激动时，更是红光满面、口沫横飞。</p>
但他的身体却已经彻底垮了。</p>
每一处皮肉，都干瘪的贴在骨头上，似乎连内脏都已经萎缩了。</p>
估计明年春闱过后，不管李贤能不能高中，他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p>
庸官害民，可见一斑。</p>
辞别李贤父子之后，孙绍宗一路上唏嘘不已，毕竟真要计较起来，他当初也负有监督不严的连带责任。</p>
于是等回府里，他先喊来门房王进，命他明天一早传讯给洪九。</p>
一是洪九要的官面身份，如今已经有了着落，而他那乞丐保长的头衔，该转交给什么人，最好也赶紧内定下来。</p>
还有就是一定要处理好手尾，千万别有什么把柄落下——不出意料的话，再过不久乞丐保甲制，就要有大幅度的调整、排查、撤换了。</p>
这二来么，则是命其将李贤父子的事迹，在京城之中广为散播。</p>
明年春闱时，李贤也才刚刚虚岁十五。</p>
这少年天才既是噱头，却也是一种负担——张居正十三岁考举人时，不就因为年纪太小，被刻意压了三年么？</p>
为免得出现这种情况，自然要早早把李贤的情况散播开来，塑一个百善孝为先的金身，使得别人不敢因年纪而黜落他。</p>
那王进一一应了，等到孙绍宗交代完了，却并不急着退下，而是躬身禀报道：“二爷，大太太今儿从荣国府回来，就特意吩咐下，说是等您回家就抽空过去一趟。”</p>
贾迎春今儿回娘家了？</p>
孙绍宗立刻问道：“是荣国府派人来请，还是大太太主动回娘家？”</p>
“是荣国府一早派了人来。”</p>
啧~</p>
八成是贾赦等不及了，又不好直接催促自己，所以想让女儿旁敲侧击。</p>
不过除此之外，或许也还别的交代……</p>
摸出怀表扫了一眼，发现已经快到亥正【晚上十点】时分了，这时候小叔子哪还好去见大嫂？</p>
当下吩咐道：“找个婆子去家里知会一声，就说我今晚上要在书房办公。”</p>
王进答应一声，这才躬身退下。</p>
孙绍宗自张成手里接过灯笼，一路赶奔后院书房。</p>
别说，张秋家这酒喝着绵软，后劲儿还挺大——尤其这迎风一吹，更觉得面皮发涨、心下滚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