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切莫妄自菲薄了,不是与你说了嘛,殿下好好调养,至少能活过四十岁的。”青岚肃目,望着她严肃道。</p>
钟离朔哈哈一笑,“那就借先生吉言吧。”</p>
青岚笑笑,又问道:“暂且不说陛下的心思,我想问问殿下,觉得禤将军此人如何呢?”</p>
“这话我此前问过先生了,怎么今日先生反而来问我了。”钟离讶然,望着眼前的青岚,回道:“禤氏一族镇守边关,世代忠良。禤将军系忠门之后,爱民如子,忠心耿耿,自当是国之栋梁。”</p>
青岚叹了一声,说道:“殿下对将军的评价倒是甚高,只如今朝中大臣都传言禤将军拥兵自重,有反臣之心啊。”</p>
“还请先生慎言。”钟离朔肃目,望着青岚满目的不赞同。</p>
青岚释然一笑,与钟离朔言道:“难道殿下就不担心,大将军会反吗?”</p>
“好端端地,她反什么?再说了,她反了吗?”</p>
青岚讶然,迎上了钟离朔和煦的笑容,愣了一瞬,与她相视一笑,按下此话不谈。</p>
她看清了钟离朔眼里的意思,就算禤景宸真的反了,又与她何干?这糜烂奢侈的朝廷,早就被蛀得千疮百孔了。</p>
除夕过后,便是元宵佳节,皇帝于鱼龙阁大宴群臣。</p>
彼时,太子刚过完生辰。刚过了十六岁的太子,穿着厚重的冕服,坐在皇帝的下首。在她的右手边,是皇帝特意安排的禤景宸。</p>
莲叶台上的司命们跳着东皇踏元宵,欢欣中带着些许的哀伤令皇帝凝眸。皇帝望着被东皇揽入怀中的女巫,忽而转首,看向了身旁的太子。</p>
年轻的太子与她有着九成相似的面容,只不过一个冷艳十分,一个稚嫩青葱。皇帝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问道:“你还记得怎么吹尺八吗?”</p>
钟离朔一愣,回道:“记得的。”</p>
皇帝颔首,命人拿了一管尺八给太子。看着太子接了,皇帝伸出手,牵住了她,朝着阁中的莲叶台上走去。</p>
群臣高呼间,皇帝言说君臣同乐。她让太子吹了一首见月,自己伴着悠扬的尺八,踏了一曲灵犀。</p>
明亮的月色从楼阁上方泄了进来,钟离朔跽坐在月色之下,望着身前衣袂蹁跹的母亲,一丝丝暖意从融化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寒凉。</p>
钟离朔的尺八,曾响彻云州,还混得一个“见鹿公子”的雅称。可是这一夜之后,许多人都知道这位善尺八的太子,便是云州的“见鹿公子”。并且,因她一曲令皇帝开怀,还将她的尺八称为了御龙之音。</p>
许多人都知道太子的尺八动听,却没有人知晓,皇帝的尺八更甚,只是皇帝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听她尺八的人。</p>
一曲见月后,皇帝望着下首的禤将军言道:“听闻将军枪法极妙,不若孤为将军击鼓,将军为孤来一曲枪舞如何?”</p>
禤景宸无法推辞,但见皇帝脱掉了厚重的大氅,一身锦袍立在了场中。</p>
鼓声急急,将军枪出如龙,君臣之间像是在交战一般,令众人看得酣畅淋漓。</p>
最后一击,鼓锤重重砸在了鼓面上,皇帝抬眸,喘息着,以狼一样的眼睛望着身前的晚辈,见她枪指鱼龙,面对着一众喝彩的百官,神情凌厉又倔强。</p>
这是个好孩子,皇帝想。</p>
就因为是个好孩子,所以皇帝才放心。皇帝挪了一下目光,看到了不远处满目惊艳地女儿,难得的弯唇微笑。</p>
她抬眸,喘息着,看着收了武器半跪在身前的女子,朝着鱼龙阁上的众臣言道:“禤大将军文武双全,英雄了得,果真是世间一等一俊杰。如此人物,也只有孤的太子能配了。”</p>
她哈哈一笑,指着身前的女子说道:“来人啊,给大将军上酒。”</p>
她不顾百官惊讶,眸光定定地望着身前的女子,透着沧桑。</p>
楚国早晚都要亡,如果命中注定是眼前这个人夺得江山,她为什么不选一个更好的方式呢。</p>
她答应过妹妹,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么,就让她为朔儿铺好路,再平平安安走下此后的几十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