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没有骗她,阿媛悄悄松了一口气……</p>
吴麟却从她的反应之间猜测道一些东西,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一下。此时细看之下,阿媛那双桃花眼竟然和吴夫人如出一辙,吴麟的心里蹦蹦乱跳,像是有万马奔腾而过:“你如此关注此事,莫非你、你就是……”</p>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阿媛,是你的……亲妹妹。”他往后靠,阿媛反而往前凑,嘴角一咧,露出森森白牙。</p>
“啊——”</p>
守在门口的小厮身躯一抖,辨别出是吴麟的声音,正想推门进去却想起了他方才的交代,一时踟蹰不前。</p>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他的背后闪过,影子在地上一晃而过,小厮迅转头看去:“谁?”</p>
漆黑空旷的走廊,并无一人。小厮摸了摸后脖颈,总觉得阴风阵阵。</p>
屋里,吴麟垂着脑袋,这次不用阿媛动手吴麟便想自我了断算了,想来他实在是禽兽不如,幸亏老天有眼没让他得逞,不然、不然他就算死了也会被吴家的列祖列宗追着鞭打一顿罢!</p>
“你真是我妹妹?”吴麟仍旧有些不敢相信,面色极其复杂。</p>
“夫人已经认了我,不然你何时见过有我这个表妹的?”阿媛挑眉。</p>
吴麟嘴唇嗫嚅了几下,竟不知作如何反应。</p>
“你既然是我妹妹,那芳菲……”</p>
说起来,从小便是吴芳菲更得吴老爷宠爱一些,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一定是供到她面前选了之后才有他的份儿,别人家是重男轻女唯独他们吴家是倒着来的。由此,吴麟对吴芳菲可谓是是积怨已久了,故而兄妹之间并不亲厚。然,此时做实了吴芳菲并不是他的亲妹妹后,他竟然生出了几许怜悯之心。</p>
阿媛并未作答,她拿着匕割断了绳子,给吴麟松了绑,却见吴麟突然抬头,“不对啊,既然你才是我的亲妹妹,那为何当初被领回家的是吴芳菲?”</p>
“这个问题我也解答不了,本来打算今晚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但看起来你知道的也不多。”阿媛摇头,扯掉了断掉的绳子。</p>
吴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甩了甩酸软的手臂,盯着阿媛,再一次问道:“你真是我妹妹?”</p>
“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你母亲。”阿媛只好如此答道。</p>
“我自然会去母亲那边证实。”吴麟揉了揉被勒出红痕的手腕,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媛,轻笑,“不过……仔细看你确实有几分吴家人的长相,怪不得我会……”话说到一半,察觉不妥,吴麟又感觉咽了回去。</p>
阿媛收了匕,道:“提醒你一句,今晚的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晓。”</p>
“自然!”吴麟飞快地接上。若最后证明阿媛真的是吴家人,那他今晚所为几乎和禽兽无异了。</p>
“天色不早了,我回房了。”既然从吴麟这里得不到她想要的,阿媛便无意再多停留。</p>
“等等!”</p>
阿媛扭头看他:“怎么?还要做什么?”</p>
吴麟耳根子一红,有些羞愧,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妹妹的心中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了,但他还是想尽力地挽回几分,起码这个妹妹比吴芳菲要可爱得多,虽然她曾经拿刀……咳咳!</p>
“其实我并没有完全忘记小时候的你。”吴麟站在原地看着阿媛。</p>
阿媛愣在当场,眼底的冷淡变成了惊奇。</p>
“我还记得母亲当时是带着你回了兰川老家,等再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似乎变了,只是当时的吴芳菲跟你长得太像了,中间又隔了四年之久,所以我们才并未及时现那时候被带回来的人不是你。”吴麟说道。</p>
吴麟的神色似乎带着内疚,这还是阿媛第一次见他如此正经。</p>
“阿媛,对不住。”吴麟上前一步说道,面色愧疚。</p>
“你……”花心大少认真起来,确实让人有几分措手不及,阿媛此时便是如此。</p>
这样的道歉虽不能改变事情的结果,但却可以让受伤害人心里感到一丝丝慰藉。纵然知道当年之事与吴麟并无太大关联,但能从他嘴里听到抱歉的话语,依旧让阿媛心底淌过一场暖流。还好,她的家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心怀算计,起码从这个大纨绔嘴里说出的“对不住”此时听在耳朵里竟是如此真挚。</p>
……</p>
吴芳菲坐在梳妆台面前揽镜自照,背后的房门被打开,春娟从外面走了进来。</p>
“不是让你去盯着秦媛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吴芳菲拾起桌面上的梳子,缓缓地梳着自己的长。</p>
“她与大少爷就是喝酒谈天,没什么好听的,我怕小路子现就赶紧回来了。”春娟面色有些苍白的走过来,接过吴芳菲手里的梳子,“小姐,我来吧。”</p>
“狼狈为奸。”吴芳菲不屑地哼了一声,对春娟的话并未有任何怀疑。</p>
春娟咬着唇,脑袋里一团乱麻。</p>
……</p>
春去夏来,吴府里照常平静,除了谢霖几次上门借故拜访吴老爷,实则却是探望阿媛引得吴芳菲黑脸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生。</p>
府里一片安宁,府外却有些剑拔弩张了。自两年前楚王在三王之中独占鳌头,占了扬州之后,扬州的经济便大不如从前了,而如今更是传出刘宋王又要收复扬州的消息,惹得四下不宁。</p>
吴老爷从一个月前起便是早出晚归再难在府中见到他的人影了,也不知到底有何事要忙。</p>
这天,吴老爷好不容易早归了一回,却是将吴夫人叫进了书房,两人关门密谈。</p>
“扬州局势恐变,你带着儿女们赶紧离开罢。”吴老爷坐在红木圈椅上,像是一座山,只是山不会透露出他脸上的那些愁绪。</p>
“老爷此话怎讲?”吴夫人错愕。</p>
“楚王与刘宋王必有一战,吴家便是楚王给刘宋王的下马威。”吴老爷盯着面前的一扇门,眼睛里透出了几分幽暗。</p>
“可是因为我姐姐的原因,所以楚王将吴家划入了刘宋王的阵营?”吴夫人顿时反应过来。</p>
吴老爷沉重地点点头:“吴家上下恐不能保全,趁楚王还没有对我们动手,你带着孩子们赶紧离开扬州城。”</p>
“不可!”吴夫人一口回绝,她上前一步挡在吴老爷的面前,两人隔着一张桌案,吴夫人道,“吴家不能散,咱们世世代代居于扬州,绝无离开的道理!”</p>
“时移势易,若不走咱们都只有丧命!”吴老爷咬紧了牙齿,瞪着吴夫人,“此时走,带着吴麟一起离开,兴许还能保住吴家的一丝香火。”</p>
“儿子保住了,那老爷呢?”吴夫人眼眶含泪,她绕过桌案走到吴老爷面前,弯腰蹲下,握着吴老爷的手,“老爷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才是吴家的定海神针。麟儿他什么都不懂,他支撑不起这个家的!”</p>
吴夫人泪水盈盈地注视着自己的夫君,吴老爷回头看向这个他娶了二十几年的夫人,心底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p>
“夫人……”</p>
“老爷,咱们吴家上下,共进退。即便是要死,我也要与老爷死在一块儿,如此才不负咱们夫妻当初生同衾死同穴的诺言。”吴夫人握着吴老爷的手,抚在自己的脸胖,热泪滚落在他的手背,他被烫得心头一片火热。</p>
“此生得夫人为妻,大善!”吴老爷眼眶一红,伸手回握住吴夫人的手。</p>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p>
人到中年,竟还有一人与自己海誓山盟,幸不负此生啊……</p>
自书房交心以后,吴家夫妇感情更胜从前,吴老爷一改往日对夫人的偏见,遇到棘手的事也愿意跟她商讨一番,听取她的意见。</p>
这边,前脚吴老爷才满腹愁思的离开,后脚陈嬷嬷便上前称赞:“夫人的手腕,更胜从前了。”</p>
吴夫人依靠在软塌上,勾唇一笑:“并未是我老寿星上掉,活腻味了。而是此等机会再不把握,恐怕我这一辈子恐怕就被窦英华压在掌心之中了。”</p>
“夫人刚刚劝老爷假意投靠楚王,谋得生机……”</p>
“什么假意?只要把金银财宝一送出去,不就成了真心实意?”吴夫人微微一笑,抬起手腕翻看自己的玉镯子,“到时候楚王若打胜了,还怕没有吴家的立锥之地吗?”</p>
“只是这样一来……”窦家姐妹就彻底站在了两个阵营了。</p>
“姐姐她聪明一世,未曾算到我这一步棋罢?”吴夫人嘴角藏笑,眼底闪烁着精光。她前半辈子都是在为窦英华铺路,就连自己的亲生孩子也……如今釜底抽薪,看她窦英华能得意到几时了。</p>
“老爷投靠楚王未必不会传到刘宋王那边去,如此一来,侧妃娘娘那边……夫人可要解释一番?”陈嬷嬷忧心道。</p>
“自然。”吴夫人抬了抬下巴,神色高傲又胜券在握的模样,“让冬儿把笔墨备好,待我亲自修书一封给娘娘好生……解释解释。”说完,她唇角一抹笑意露出,似得意也似嘲讽。</p>
而吴老爷从夫人那里得了一主意,思来想去却不能定夺,刚好此时与他交好的谢家旗帜鲜明地投靠了楚王,这让吴老爷一下子就拿定了主意。谢家百年望族,根基深厚,尚且要审时度势避楚王之锋芒,吴家不过是商户而已,岂敢公然与楚王叫板?正如吴夫人所说,卧薪尝胆,方能成就大事才对。</p>
这下吴老爷打定主意,一边亲自修书向刘宋王解释其用心,一边为楚军送去不少军资,求得自保。</p>
“臭棋。”</p>
吴麟与阿媛在花园的石桌上对弈,吴芳菲不经意地走过,瞥见阿媛落下一子,忍不住如此说道。</p>
阿媛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高傲一笑,踩着碎步离开。</p>
“别理她,咱们继续。”吴麟催促道。</p>
阿媛转头,看了一眼棋盘,白子已经被黑子包围,死路一条。</p>
“果然很臭……不下了。”阿媛扔下手中的白子,自动投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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