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放亮, 旁边的阿媛已经不在了。</p>
“起来了?”房门被推开, 阿媛端着一盆热水从外面进来, 笑着看着床上的她。</p>
小乐揉了揉额头, 起身穿衣裳, 问道:“阿媛姐, 我们昨晚到底喝了喝多少啊?”</p>
阿媛指了指桌子上的二斤半的坛子, 道:“酒坛子都空了,你说呢。”</p>
小乐瞪直了眼,不敢相信。</p>
阿媛拧了帕子走过来, 递给小乐:“擦把脸,清醒清醒。”</p>
“多谢。”小乐一笑,双手接过。</p>
阿媛说:“怪我, 昨晚不知道什么疯拉你喝那么多酒, 你还头疼吗?”</p>
“有点儿疼。”小乐用帕子捂着脸说道。</p>
“那要不我给孙妈妈说一声, 你请半天假?”</p>
“别别别。”小乐拿下帕子, “孙妈妈那么聪明, 轻易骗不了她的。我也就是有一点点晕而已, 出去干干活儿把汗一出就没事儿了。”</p>
阿媛伸手接她的帕子,小乐推开她:“我自己来就行,别惯坏我了。”</p>
阿媛轻笑:“这就惯坏了?”</p>
小乐拧好帕子挂起来,一边梳理自己的头一边道:“当然, 没有人对你好的时候你就只有自己对自己好, 一旦有人对你好以后你只会抱怨她怎么不对你更好一些, 人都是这样的。”</p>
“年纪不大,领会很深啊。”</p>
“苦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小乐动作麻利地梳好头,然后开门出去将洗脸水端去倒了,回来看桌子还乱着便收拾了起来。</p>
“时辰不早了,就这么放着吧,我晚些时候回来再收拾。”阿媛上前,提着酒坛子拉着她出门。</p>
小乐笑着挽上她的胳膊,两人一同走出了门。</p>
6斐上朝去了,书房里的主人不在,阿媛便轻松地开始打扫了起来。虽然他这人警惕心很高,但似乎从来没有防备过她,有时候拆开机密信件的时候她就在他身旁,但他也毫不避讳地打开看,像是当她不存在,亦或是笃定她根本不会出去乱说话。</p>
昨晚施计诈小乐也是他的主意,初始她并不相信小乐如他所说是细作的身份,但她的意见何时在他面前被采纳过?所以……</p>
幸而证明他是对的,否则阿媛要对小乐内疚一辈子的。</p>
“砰——”</p>
她转身碰到了画缸里的画儿,打翻了几卷画作。</p>
阿媛弯腰将它们捡起来放入画缸,捡到最后一幅的时候,她突然顿住了手。</p>
这幅画卷有些散开,无意间露出了画上的一个裙角。</p>
画上是一个女人。这个认知让阿媛收回了手,迟疑了起来。</p>
6斐的书房里藏着一卷女人的画像?她猛地站起身来,双眼死死地盯住那副画。</p>
此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院子里打扫的人不会进来,许伯和孙妈妈无事也不会进来,而6斐上朝去了……如果要看,这是最佳时机。</p>
几乎只用了几息的功夫她便想清楚了,她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画卷,将它铺在了案桌上。</p>
画里的女人巧笑倩兮,眉目如画,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清透又纯粹。若不是那一身水红色的衣裳压住了她最后的一丝尘世的气息,说不定她立马就飞升成仙了。</p>
画里的人,是她。</p>
……</p>
散朝之后,6斐被圣上留了下来,君臣二人步入书房,连内侍都被赶了出去,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p>
“子明,此时只有咱们君臣二人,你跟朕说实话,你是如何看待大皇子的?”刘曜,之前的刘宋王,如今的天下之主,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倾,一幅想听取6斐意见的姿态。</p>
6斐拱手行了一礼:“大皇子恭俭温良,勤勉过人,虽不及圣上龙章凤姿,却也是难能可贵的君子。”</p>
“子明,朕问的是为君,你答的是做人,这算不算你在忽悠朕?”刘曜往后一靠,笑着看6斐。</p>
“臣不敢。大皇子乃皇室中人,陛下长子,臣岂可随意评价?陛下问的这个问题,为难臣了。”</p>
刘曜轻笑:“当年亲自给朕拔箭你都不怕,如今问一句话你倒是战战兢兢了起来,难不成咱们君臣之间就没有一句实话可说了?”</p>
“陛下问臣,臣自当知无不言,只是储君之事还得召三公六卿商讨,臣不敢妄言。”6斐拱手说道。</p>
“罢了,你这狐狸,朕不问你了。”刘曜摆手。</p>
6斐直起身子,端着手笑道:“多谢陛下高抬贵手。”</p>
“公事咱们不说,私事你可不能糊弄朕了。”</p>
“臣不敢。”</p>
“朕记得入长安城之前,老夫人就曾言要给你择一佳媳,如今老夫人也快到长安了,你这后路可想好了?”刘曜与6斐是生死共患难过来的,虽他一步登天从此二人有了君臣之别,但对6斐,他却是真心倚重的。如今见他孑然一身,府里也没有一房妻妾,便变相的帮6夫人催起来了。</p>
“臣记得,开州一战,臣于生死关头曾对陛下剖白,臣有一心爱女子,少年走失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不知陛下可还记得?”</p>
“朕记得。”刘曜点头。当时开州一战战况惨烈,经他们分析,要一队人马从后突袭敌军给大部队谋取时机方能有胜算,千钧一之际,6斐主动站了出来揽下重任。当时他已经是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却仍旧不惧生死,带着五百人的骑军从后突袭敌方……当日一战,五百人出战,回来的人不到五十,6斐更是伤重在床,几乎不治。</p>
“当时命都快没了,你还惦记着她,值吗?”刘曜不能理解,但他也不能忘记,因为世间少有这般傻子,而这个傻子居然还是机智过人的6斐,这更让人难以理解了。</p>
以前的6斐或许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今日不同,他笑着点头,笑容轻松又明媚,竟让人想起他似乎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p>
“值。”他拱手弯腰,“陛下,托陛下鸿福,臣已经寻到了她。”</p>
“当真?”刘曜站了起来,吃惊程度不下于当日6斐见到活着的阿媛了。</p>
“你是说真的?真的有这个人,她还活着?”刘曜追问道。</p>
不怪他这个圣上戒心太重,而是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十几岁离开家,乱世洪流之中,她还能活下来并且找到6斐,这、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p>
“是,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6斐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