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爱军抱着头蹲在地上,忽然问:“她……不会是因为我打了她,忽然就想不开喝农药了吧?”</p>
“不是。”边静玉非常肯定地说,“我当时就找过了,婶儿的手边没有农药瓶,应该是别的中毒。之前婶儿给六凤吃用灶灰做的黑丸子,还骗六凤说那是糖。婶儿不会自己也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p>
边爱军猛地站了起来,说:“我去找庆婆!”庆婆就是给蒋旺男“神药”的那个神婆。</p>
虽然这会儿蒋旺男还在抢救,但边爱军和边爱国兄弟还是离开了医院,因为他们必须弄清楚庆婆给蒋旺男吃了什么,这样才能帮助医生做出更好的判断。医院里的事就暂时拜托边爱党帮忙看着了。</p>
边家兄弟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去村里一些相好的人家走了走,纠集了一帮青壮年,然后你手上拿着锄头,我手上拿着菜刀,浩浩荡荡地去了庆婆住的村子里。他们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根本就瞒不住人,很快整个村子就都知道老边家的三媳妇吃庆婆子开的神药却把自己的身体吃坏了!</p>
尽管在十-年-动-乱中,人人都要喊几句破除封建迷信的口号,但对于这种偏僻山区的人来说,封建迷信的思想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拔除的。听说了老边家的事后,有些人觉得庆婆子胡乱开药,有些人却觉得是因为蒋旺男不够虔诚才会把自己的身体吃坏了,这完全不耽误他们在心里继续信着庆婆。</p>
老边家找上庆婆子时,这神婆起先要装傻,说自己并没有见过蒋旺男。但边爱国心里记着边静玉嘱咐他的话,说:“你要是好好说话,咱今天就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你非要嘴硬,我们就去镇上的派出所里好好说道说道。”一旦派出所介入,像庆婆子这种封建迷信的典型代表人物,不死也得蜕一层皮。</p>
见边爱国是认真的,庆婆子心里恼怒,却也只能遮遮掩掩地说出了真相。</p>
原来,每当毛春妹去镇上,蒋旺男就会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家休息,但她并不是真的休息了,被村里那位老大娘瞧见她回娘家的那一次也不是真的回娘家了,她其实全都是来找庆婆子了!她就是来求子的!她想生第三胎,问庆婆子怎样才能确保她的第三胎一定能生男孩,只要是男孩就不怕被罚款。</p>
蒋旺男是这么想的,她在神婆这里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等到了她肯定能生男孩的时机,她就去放环,然后偷偷摸摸地怀上再怀上一胎。只要躲上九个月,生出了一个男孩来,她就什么都不怕了。</p>
庆婆子就靠做些糊弄人的生意来养家糊口,这门手艺还是家传的。她会做“神药”,这神药说白了就是用山上某些常见的中药捏的丸子,肯定吃不死人,偶尔对上症了,还确实能治愈一些小病。这种神药丸子做起来麻烦,都是要留给大主顾的。可蒋旺男手里却没什么钱啊,每次来庆婆子这里,她就只能给庆婆子塞个一毛两毛的,庆婆子哪里愿意在她身上花什么心力,就随便捏了些别的神丸给她。</p>
给六凤吃的“糖丸子”自然也是从庆婆子那里求来的神丸。</p>
像庆婆子这种搞封建迷信的,最擅长不动声色地从主顾口中探话了,只有顺着主顾心里的想法说才更能取信于人。庆婆子就对蒋旺男说:“你命中本该有一子。但是,你怀老二时,把老二打了,那婴灵还附在你的身上,所以你第三胎明明是能生儿子的,却硬是被怀恨在心的婴灵改成了女孩。若是婴灵不除,你接下来就算再怀一百胎,都只能生女儿了。”蒋旺男一共怀过三胎,中间打掉过一个孩子。</p>
蒋旺男对此坚信不疑,说:“还请妈妈帮帮我!”妈妈是当地对五十多岁的大娘的尊称。</p>
庆婆子就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又说:“我给你几粒神药,你吃了,婴灵就可以被压制住了。”不过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不然蒋旺男真顶着罚款生了第三胎结果又生了个女儿,她不就倒霉了吗?</p>
庆婆子便又皱起了眉头,说:“你身上的婴灵实在是厉害,要不然也不能把一个男胎作法转成女胎了。”她接着又说那婴灵如何如何厉害,还说只要蒋旺男行事差上一分,她们都不能拿住那个婴灵了。这样一来,若蒋旺男以后又生了女儿,庆婆可以推说是蒋旺男哪里没做到位,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p>
之所以给六凤开了药,是因为神婆说六凤的身上还残留着婴灵的阴气,那神药丸子是用符咒燃烧后的灰烬和什么灶下灰、坟上土等八种药混在一起又加了蜂蜜做的。蒋旺男自己吃的神药也是如此,同样是用符咒燃烧后的灰烬和另外十几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加水混在一起,又混入蜂蜜,最后做成的。</p>
庆婆子是做“神药”的老手了,按说她做出来的东西吃不死人,结果她那个和边静玉差不多的孙子特别熊,偷偷溜进了庆婆子住的屋子里,也不知道往她做的神药里加了什么。蒋旺男吃了几粒神药后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了,总觉得内脏隐隐做疼,但她反而心中大喜,觉得这是神药和婴灵斗法导致的。</p>
因为蒋旺男没有及时停药,所以毒素在她的身体内积累,使得她的脏器真正受损了。</p>
边爱军和蒋旺男吵架的时候,蒋旺男的身体已经非常不舒服了,但她比较能忍,因此还是没有说出这件事。就算边爱军那一巴掌没有打过去,只怕蒋旺男第二天也要出事。中毒可不是开玩笑的啊!</p>
蒋旺男是愚昧无知且自作自受,庆婆是坑蒙拐骗。边爱国按照边静玉说的话,紧紧捏着庆婆搞封建迷信的把柄,给她扣了杀人的帽子,还说要把她扭送去派出所。庆婆被弄得灰头土脸,只好拿出一百块钱算是赔了蒋旺男的医疗费和营养费。边爱国转身对大家说,庆婆子就是个没真本事的骗子。他这话肯定会被传开,也算是提醒过那些来庆婆子这里求药的人了,至于他们信不信,边爱国没法管。</p>
这事暂时就这么解决了。</p>
边爱军第二天又匆匆赶往了医院。边静玉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帮蒋旺男解毒,但是他能通过把脉了解蒋旺男现在的身体状况。边静玉在心里摇了摇头。蒋旺男虽然很能干,但身体的底子并不好,因为她嫁人前在娘家连饭都吃不饱!经此一事,蒋旺男的身体破败得更厉害了,估计以后都有她受的了。</p>
边静玉再一次庆幸,六凤因为一心要和他们分糖吃,所以没有吃过那些所谓的神药!</p>
等到假期结束,蒋旺男还下不了床,边静玉就带着六凤一起住到了镇上的裁缝铺里去。六凤年纪虽小,却是个乖巧的孩子,平时能帮贺桂花递下针线、倒杯茶水,贺桂花给她一块碎布头,她就能独自坐在那里玩上好久。边静玉继续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了图书馆里,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写一写新的童话故事。他今生的名字既然定了边冠英,他就把“边静玉”这个前世的名字当成是笔名来经营了。</p>
在遥远的京城里,沈怡掰着手指,数着日子,等着回信。</p>
编辑每个月都能收到大量的读者来信,而处理这些信件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帮读者转寄信件给作者的效率非常低。从人民日报社收到沈怡的信算起,到江波收到沈怡的信,这里头足足耗了两个月。</p>
江波自然不知道边静玉的地址,但是他既然引用了边静玉的文章,就需要从自己的稿酬里分出一部分来给边静玉,这是文化人的规矩。江波在自己的文章表后没多久,就给z省的省报社去了信,随信附送一张汇款单,请求省报的编辑把汇款单转寄给边静玉。等收到沈怡的信后,他也直接转寄给了省报社,再次请求省报社帮忙转寄。于是,这封信就经过了好几轮的爱心传递,经过了千山万水。</p>
沈怡从十月初等到了十月底,什么消息都没接到。他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他的信此时还在人民日报社里躺着。到十一月底,信才传到江波的手上。十二月中旬,才传到z省省报社编辑手里。)</p>
“我的信不会在半路上被弄丢了吧?”沈怡忧心忡忡地问。再稳重的人在自己最看重的事情上也会失去分寸。沈怡已经脑补过“邮局着火”、“邮差遭劫”、“江波无视信件,没拆封就压箱底了”等场景了。</p>
大伯沈承平同志其实很宠孩子,问明了事情的经过,说:“我帮你找朋友问问吧,看看那篇《我爱你,祖国》的真正出处在哪里。”此时不像是后世,拿到一篇文章上网一搜就能看到原作者信息了,得找人问一问。沈承平认识的人多,里头搞文化的人也不少,或许他们中有谁曾经读到过这篇文章呢?</p>
“真的?!”沈怡的眼中迸出了惊喜的光芒。</p>
“当然是真的,大伯什么时候骗过你?”沈承平酸溜溜地说。他以前没少给冠英小朋友准备礼物,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难道大伯的爱心礼物还比不上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一个小笔友吗?</p>
沈怡学着前世见过的边淳玉撒娇的样子,扑进了沈承平的怀里,说:“大伯最好了!”</p>
沈承平骄傲地说:“必须的!”</p>
沈怡喜滋滋地说:“等找到原文,我直接给原本的出版单位写信,信件遗失的概率就低了很多。”</p>
“把那张报纸给我看看,我瞧瞧那位和你同龄的作者都写了些什么。”沈承平已经从弟弟那里听说了,沈怡把那张人民日报精心保存了起来。他想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入了自家大侄子的眼!</p>
沈怡小心翼翼地从一本大书里取出了印着江波那篇文章的报纸,这是他如今找到的唯一和边静玉有关的东西,因此他很珍惜它。沈承平看不过眼了,说:“不就是一张报纸吗?瞧你宝贝成啥样了!”</p>
沈怡认真地说:“这张报纸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是千金不换的宝贝!大伯,你可以在脑海中假设一下,如果你忽然损失了几百万,你心疼不?几百万还是可数的,但这张报纸在我心里却是无价的。”</p>
沈承平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家底,摇着头说:“几百万?不心疼。”</p>
沈怡:“……”</p>
这天没法聊了!在经济还没彻底展起来的八十年代,连几百万都不放在眼里,这真的科学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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