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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日傍晚，顾央抱着琴踏出了自己的小院子。</p>
此时, 卿鸢卿卉等人自然不会怀疑顾央是想要借机“偶遇”摄政王, 要有这个心思早就该出门了, 更何况顾央还是向更偏僻之处走。</p>
然而她们不知，或者说大多数人都不知，苍豫偶有空闲之时, 便会在夜里由南总管推着到王府最偏僻的湖边走一走, 后来那里更是成了张嫣对苍豫诉说心事的地方。</p>
顾央并未直接向那湖走去，而是一路走走停停、兜兜转转, 最终才到了那湖边。</p>
湖边岸地由玉石砌成，青碧色的湖水通透如翡翠, 湖并不大, 湖面在夜色下粼粼波光, 远远望去似一弯碧色的新月。两三座凉亭于湖旁错落排布, 与不远处的紫竹相互映衬, 恬淡清幽。</p>
“王府里还有这般景致？”顾央停住脚步, 微笑叹道。</p>
近日来卿鸢倒是觉得顾央是个极好相处之人，她当然还是恪守下人之礼，不过心中也没有开始那般警惕了，当即便恭谨回道, “此处名为月湖, 也是府里一处美景, 只是地处偏幽，主子们都极少来此。”</p>
卿卉便显得更为随意些，“要奴婢说，王府里的景致哪里算不得美景？不过此处却是极清静就是了。”</p>
“是个练琴的好地方。”顾央点了点头，将古琴置于凉亭中的石桌之上，抬手随意地拨了拨几根琴弦，亭中霎时流淌出一串清脆的琴音。</p>
顾央的琴技在卿鸢与卿卉的陪伴下日渐提升，这般度虽快，但也只会被人叹一句天赋过人，而不会因忽然过人的琴技惹人怀疑了。</p>
顾央来这月湖练琴一连练了三日。白日里她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院中，傍晚领着卿鸢卿卉至月湖边抚琴，直至亥时便准时离去，不作一分停留。</p>
直到第四日夜里，顾央才终于等到了如今手拥重权深不可测的摄政王——她的攻略对象，苍豫。</p>
那时她正在奏一曲子的终章，最后一个音方方收尾，抬便见卿鸢卿卉对着亭外的一站一坐的两个身影跪拜下去。</p>
“奴婢见过王，见过南总管。”</p>
顾央微笑，起身，行礼，一如她来到此处便表现出的温软乖顺——</p>
“见过王。”</p>
这位摄政王并没有对三人过多为难，他的声音清淡温和，又带着一丝仿佛沉寂多年的古琴陡然奏出的低回沙哑，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p>
且不说两个丫鬟，就是顾央也有片刻的恍神，只是她很快便站起身来，浅浅而笑对上来人的目光。</p>
他的相貌如他的声音一般，不含半分杀伐决断的凌厉，眉目俊秀雅致，像是墨卷上的江南山水画，甚至连那搭在檀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也都精致修长。</p>
此时他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子静静看过来，神色不辨。</p>
“姑娘是来此处练琴？”见苍豫不说话，南总管便微笑问道。</p>
”是，”顾央垂下眼睫再次扶身，这样的动作显得极为温顺，“无意饶了王的清净，请王恕罪。”</p>
面前之人半晌没有回应，她听到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随即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苍豫用的力道极轻，两人的姿势正好让顾央能仰视他。</p>
“顾家送来的人？”虽是淡淡的问句，但顾央心中知道他是清楚的，于是便更加柔顺了声音答道，“是。”</p>
不带任何意味地摩挲了下少女下颌细腻的肌肤，苍豫神色冷淡地盯着面前秀美的容颜，“他倒是对你有信心。”</p>
顾央心中一沉，面上却一直维持着温顺的神色，不辩不驳。</p>
苍豫见此也松了手，直接越过她推着轮椅进了亭中。顾央摸不准他的意思，但没有听到他的吩咐，便维持着行礼的动作不变。</p>
苍豫对着湖水望了片刻，淡淡开口道，“还不过来抚琴。”</p>
顾央有些惊讶看他，见他并未瞧自己，依旧是没有多余情绪的语调，“这不是你这么多日来所求么？”</p>
顾央掩在下的眼瞳一缩，心里也不由得叹了一声苍豫的观察入微，但还是沉默向前在古琴旁坐下来，指法纷飞抚起琴曲来。</p>
南总管与卿鸢卿卉都安静退至亭外，月湖上只余下袅袅琴音回荡，似流水清澈，如月光皎洁，清如玉石相击，柔如弱柳轻扶风。</p>
一曲至终，苍豫终于施舍般给了顾央一眼，“曲不入心，空有其表。”</p>
顾央垂手，长而翘的睫微颤，“王恕罪。”她自然清楚自己的问题，只是如今，任何技艺都成了攻略的手段，又如何谈入心。</p>
苍豫看着那少女莫名流露出些许寂寥，忽然淡淡道，“过来。”</p>
顾央已经放弃了去想苍豫的意图，只乖顺地按着他说的话做，在苍豫面前蹲跪下来，确保自己一直处于弱势的位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