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绝对不会像饕餮那样，和人类这种低等生物订立契约的。”</p>
“喂，你说谁低等了，再说一遍。”贺清扬不悦。</p>
“就是你们人类啊。再说十遍又怎样。”穷奇呲了呲牙，嘴里出一声闷吼，以示威胁。</p>
本来，这一副模样是有一点点威慑力的，然而……</p>
他现在的体型比一只泰迪大不了多少。</p>
于是效果就大打折扣。</p>
贺清扬忍不住笑了一声，方道：“人类可是万物之灵长，高等生物中的高等生物，你这只凶兽懂什么。”</p>
二郎神咳了一声，道：“贺姑娘，其实，从食物链的角度来讲，他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p>
贺清扬：？</p>
为什么大家都要纠结食物链的问题。</p>
而且，真君，你到底是站哪边的？</p>
“因为，”二郎神解释，“向来都是他吃人，从来没有人吃他的。”</p>
贺清扬大惊：“什么，他要吃人？”</p>
穷奇咧嘴，露出诡异的笑容，“怎么，不相信？”</p>
“不不不，相信。”贺清扬忙道，“真君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不信。”</p>
不过……怎么看都觉得操作性不大啊。</p>
毕竟这么小的东西，又不是老虎，牙尖嘴利又怎样，一脚就踢翻了，谁会傻啦吧叽地让他啃啊。</p>
二郎神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道：“是这样的，在洪荒时期，他的体型有这么大。”</p>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p>
贺清扬：“……”</p>
那是恐龙吧？</p>
“而且，法力高强，战斗力极其强悍，远非饕餮之类的吃货所能相比。不仅如此，背上还长着两个翅膀，行动快捷，来去如风。吃起人来，一口一个，十分方便。”二郎神道。</p>
贺清扬郁闷。</p>
她一点都不想听到细节好不。</p>
穷奇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似乎是在追忆自己以往的峥嵘岁月。</p>
“不过，”二郎神又道，“他现在法力大减，不但翅膀很难张开，就连体型也缩小了许多。吃人是别想了，不被人捉去炖狗肉火锅，就算是好的了。当然，看他这副四不象的模样，也可能是猫肉火锅。”</p>
穷奇炸毛，“你说什么？”</p>
“我是说，”二郎神微笑，“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只能被狗欺。趁你现在法力大减，体型娇小，若不将你收服，等到你恢复法力，羽翼丰满的那一日，只怕就难了。”</p>
“你敢！”穷奇弓起了背，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人，道：“别以为你能强制订立契约，我就怕你们。我告诉你，我不是饕餮那个怂货，如果你胆敢单方面地强迫我订约，就算现在反抗不了，以后，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能找个机会让你好看。”</p>
贺清扬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便看向了二郎神。</p>
只见他目光沉沉，半晌，忽地一笑，道：“你说得倒也没错。若是遇上性格软弱的妖怪，强制订约，自然无妨。若是遇上这种性格倔强的，找准了机会，拼着消耗大量灵力，未尝不能挣脱束缚，甚至反咬自家主人一口，也是有的。这种血淋淋的例子，《西游记》里面记载了许多。 ”</p>
贺清扬赶紧摆手，“既然这样，那真君，这个契约，不结也罢。反正这种吃过人的家伙，我也不是很敢留在身边。”</p>
穷奇一脸得意洋洋状。</p>
二郎神劝道：“贺姑娘，这只凶兽虽然性格顽劣，但是有一样好处，却是其他妖怪望尘莫及的。”</p>
“什么？”</p>
“他很八卦。”</p>
“……这是，优点？”贺清扬表示怀疑。</p>
“自然，”二郎神道，“他长年混迹于猫狗之中，消息十分灵通。若是可以将他收伏，不必留在身边，只要令他在外面自行打探消息，相信对于姑娘而言，定然很有助益。”</p>
贺清扬还在犹豫。</p>
她实在不知道那些八卦消息，对于她能有什么帮助。</p>
猫猫狗狗而已，能知道什么重要信息。</p>
不过，说到八卦，她倒是想起来了。</p>
饕餮曾经说过，穷奇对于结界及其主人的来历，好像颇为清楚。</p>
这么一说的话，倒确实可以问他一问。</p>
于是，她下定决心，道：“如此，便麻烦真君了。”</p>
穷奇见这两人当着他的面讨论他的归属问题，简直气得七窍生烟。</p>
若是换了以前，他早就扑上去了。</p>
不过现在嘛，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得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一再强调自己的立场：老子就算是被迫签订了契约，也不会屈服的，迟早要你们这些家伙好看。</p>
面对着穷奇的桀骜不驯，贺清扬自然没辙，二郎神却不慌不忙，微笑道：“贺姑娘，其实，我和穷奇也算是旧识，有几句话想要私下交谈一下。”</p>
贺清扬会意，这是要大动私刑了呗，但是又有些担心，只得道：“那个，真君啊，我刚才答应过他的主人，一根狗毛都不会弄掉的。”</p>
从理论上来讲，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同情凶兽，因为这些家伙在上古时期，没少干坏事，可以这么说，手头上血债累累。不管是按照妖怪的规矩，人间的法律，还是仙界的做法，他们都是死不足惜。</p>
然而，这货看上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身体小小的，声音也细细的，就是忍不住让人产生几分同情之心。</p>
于是，贺清扬脑袋一晕，就替他说了一句好话。</p>
二郎神继续微笑：“放心，贺姑娘，他连狗都不是，就算把他全身的毛都给拔光了，也不会让他掉一根狗毛的。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算是违背了对于狗主人的承诺。”</p>
贺清扬：“……”</p>
真君，你这样玩弄文字游戏，真的好吗？</p>
尽管如此，她也不便干涉，毕竟人家是为了她好嘛，于是她说了一声“如此，我就先进去了。真君请便。”然后慢腾腾地朝着门口走去，一步三回头。</p>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又长又尖的哀鸣，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听得心里一揪，就好像狗被踩住了尾巴一样。</p>
她赶紧回头，只见二郎神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了穷奇，将他拎了起来。</p>
而他手抓的位置也很特别，正好在他的背部，肩胛骨的地方。</p>
然而，穷奇的个头虽小，脾气却不小，被二郎真君抓在手中，兀自呲牙咧嘴，手舞足蹈地，试图去挠他一爪子。</p>
二郎神看向了贺清扬，对着她一点头，道：“姑娘，接下来的场面比较血腥暴力，恐怕儿童不宜，我就不在此处停留了。等我处理完了此事，再回农场。”</p>
说完，他向上一窜，竟然就此飞到了半空之中，当然，哮天也跟他一起。</p>
贺清扬看得目瞪口呆，脑子里面浮想联翩。</p>
怎么个血腥暴力？</p>
怎么个儿童不宜？</p>
啊啊……突然好想知道啊。</p>
她愣愣地站了十几秒，直到二郎神的身影消失在了云层之中，这才回过神来，摇头叹气，准备去果园，好歹招呼一下客人，尽一尽老板的职责。</p>
她刚一转身，背后突然有人叫道：“洗水！”</p>
“小唐！”</p>
扭头一看，可不就是她的那个小么。</p>
好久不见，相貌和打扮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是一副惊讶万分的表情。</p>
贺清扬心里咯噔一下。</p>
不会吧，刚才那一幕，她都看到了？</p>
这个家伙早不来迟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p>
她要怎么解释二郎神的异常举止呢？</p>
却见唐婉兮跑了过来，道：“刚才那个帅哥是谁？”</p>
“哈？”</p>
“就是一个大帅哥啊。是你们农场的员工吧？”</p>
“等等，先不谈那个，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贺清扬问。</p>
“自己车里啊。”</p>
唐婉兮朝着自家爱车的方向努了努嘴。</p>
贺清扬一看，还真是她的车，只不过刚才没有注意。</p>
“你既然来了，怎么不通知我啊？”</p>
“我不是想潜伏在游客堆里看看嘛，我们的贺老板是怎么做生意的。所以到了这里以后，就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一直坐在车里啰。”</p>
“好吧，”贺清扬无语，“那你的观后感如何？”</p>
唐婉兮嘿嘿一笑，“不怎么样，就看到你跟一只狗子玩了。招呼客人的，都是你的员工吧。切，你还说你的员工靠不住呢，这不是挺靠谱的吗？”</p>
贺清扬心想，完了完了，这个家伙那么早就过来了，肯定该看见的，该听见的都看了，听了，怎么办，她要如何解释。</p>
不过，看她的表情，惊讶是惊讶，但是没有惊吓。</p>
她决定，多试探几句再说。</p>
于是，她说道：“哦，那几个都是今天招来的。对了，你觉得那狗子怎么样？”</p>
“不错啊，”唐婉兮道，“从小养大的吧？对你挺亲热的嘛。”</p>
“嗯，”贺清扬心不在焉地回答，“那另一只狗子呢？”</p>
“哪一只？”唐婉兮莫名其妙地问。</p>
“就是后来被它按在爪子下面的那一只。它的主人让我好好照顾它的那一只啊。”</p>
“哦，那个啊，”唐婉兮恍然大悟，“也还行，挺萌的，就是不大听话，一会儿时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看你怎么跟它的主人交待。”</p>
贺清扬：“……”</p>
唐婉兮看到的情节和真实的走向，好像不大一致啊。</p>
“对了，你刚才说的大帅哥是谁啊？”贺清扬又问。</p>
“就是和你交谈的那一个嘛，也是你的员工吧？眼光不错嘛，这帅哥有当网红的潜质哦，”唐婉兮挤了挤眼睛，“好好培养一下，有望成为你的一块活招牌。说实在的，我真的非常惊讶，这么优质的帅哥居然在农家乐工作，也不去当个模特或明星啥的，真是浪费资源。”</p>
贺清扬：“嗯嗯。”</p>
好像，她真的毫不知情的样子哦。</p>
她又试探了几句，终于放下心来。</p>
现在，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唐婉兮看到的情节和真实的情况确实不大一致。</p>
不过想想也是，建木这种东西，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嘛，其他人都看不见。</p>
贺清扬略微猜测了一下，可能二郎神早就现了她的所在，于是施了一个障眼法。</p>
不管怎么说，没有穿帮就好。</p>
她放下心来，拉着唐婉兮说，“走啦走啦，吃东西去。管他什么帅哥不帅哥呢，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第一句话就问他，也不问问我。”</p>
“哦，对了，我正想问你呢，你的农场不是刚开张吗，怎么生意这么好了，是不是砸了一大笔钱打广告？也不对啊，你的家底我清楚，哪有那么多钱？”</p>
贺清扬神秘一笑，“我这叫‘酒香不怕巷子深’，跟我来，你自然就明白了。”</p>
唐婉兮一脸懵逼，跟着贺清扬进了农场，穿过那一片竹林，最后到了果园里面。</p>
一众吃货们早就安顿好了，草地之上搭起了帐篷，石桌石椅之上也坐满了人。</p>
贺清扬好奇：“你们怎么不摘水果吃呢？”</p>
“我想先吃青团，再吃水果。”一个男生回答。</p>
“是啊，我担心吃多了水果，一会儿吃不下青团。”</p>
贺清扬笑道：“不会的，青团那么小一个，就算是当零食吃，也能吃下去啊。”</p>
那几个摇摇头。</p>
贺清扬不由得感慨，仙界的食材和人间的食物就是天差地别。</p>
这些吃货们虽然从理论上不知道两者的差别，但是仅凭直觉就能感受到两者的不同。</p>
唐婉兮好奇地问：“什么青团？是不是那种甜腻腻的，透着一股子药味儿的糯米团子？”</p>
“是啊。”</p>
唐婉兮立即叫了起来，“不会吧，洗水，你有没有一点商业头脑啊，居然把那种东西作为主打产品，谁会吃啊？看着就腻，好不。”</p>
贺清扬还没有回答，旁边的食客立即反驳，“喂，美女，你自己不吃，不要diss别人嘛。我们就是为了青团而来的啊。”</p>
“就是啊，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哪里腻了。”</p>
“我觉得，它好像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一个妹子陶醉的说。</p>
唐婉兮：“……”</p>
不是她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p>
“美女，你大概是没有看过厨神小哥的直播吧？”</p>
唐婉兮摇摇头。</p>
“那就对了，”那人道，“你要是看了就会现，小哥做的青团，不是普通的食品。他的双手，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从他的手中搓揉出来的团子，不只是色香味俱全，关键是，光是看着，就让人产生了一种幸福的感觉……”</p>
唐婉兮：“……”</p>
是她的认知出现了障碍，还是此人的精神出现了问题？</p>
就在这时，有人欢呼一声：“来了，来了，来了！”</p>
织女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p>
人群轰动起来了。</p>
帐篷里的，钻了出来。</p>
坐在凳子上的，也站了起来。</p>
贺清扬伸头一看，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p>
她本来以为，织女会用一个精致的托盘，将用瑶草裹着的青团一个一个地端出来，然后再仪态万千，优雅大方地，挨桌放给客人。</p>
最后在一片安宁详和，其乐融融的氛围当中，诸位吃货完成一次前所未有的美食之旅。</p>
不料这一看，她才现。</p>
青团确实是包裹在瑶草里面的。</p>
问题是织女拿了硕大无比的塑料袋，将所有的青团都放在里面。</p>
而且，她一只手拎一个袋子，两只手正好拎两个，配合着随随便便的走路姿势，看上去……</p>
很像是拎了两只透明垃圾袋，正要出去扔垃圾一样。</p>
贺清扬捂脸。</p>
这跟她想象当中的上菜场景一点都不一样。</p>
唐婉兮疑惑地说，“那个美女是你的员工么？”</p>
贺清扬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地“唔”了一声。</p>
唐婉兮又看了一会儿，评价道：“不像是上菜的服务员，倒像是做清洁的环卫工人。”</p>
贺清扬：“……”</p>
有些实话，你就不要说出来了嘛。</p>
然而，更让她崩溃的，是接下来的用餐场景。</p>
只见在场的吃货们一拥而上，将织女团团围住。</p>
若干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争先恐后地索要青团。</p>
织女不慌不忙，从塑料袋中掏出点心，在每人的掌心放上一个。</p>
其中不乏想要混水摸鱼的，拿了一个之后，藏在身上，又伸出手去。</p>
贺清扬亲眼见到，有一个年轻人甚至在拿了青团之后，退出人群，把身上的外套翻了一个面，穿上去，又挤了过去，试图冒充另外一人。</p>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织女……</p>
就算没有火眼金睛，眼力和记忆力也异于常人。</p>
于是，所有人的混水摸鱼行动都宣告失败。</p>
当有人索要第二个青团时，她只是抬了抬眼皮，道：“你已经拿过了。”</p>
那人只得讪讪地走了。</p>